张小白,仙界资深养猪人,今天也是愉快养猪的一天。

    作为太子,秦泽相当好养活,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甚至都不点菜,这种好糊弄的食客是厨子最喜欢的,张小白一般不糊弄人,但精细的菜肴需要时间准备,秦泽急着回宫,只能给他炒了几个快手菜,又用后厨的高汤简单处理一下煮了碗面。

    秦泽对下厨里的门道并不清楚,但他长了一条皇帝舌头,一尝就知道面的水平跟不上菜,他比猪精多了,一顿饭稀里哗啦吃完,就留下只动了两口的菜,一道是烧鹿筋,馆子里用自家的料处理好的,一道是白灼鸡肉,也是馆子里送上来凑个数的。

    张小白也饿了,今日是早起,早上只吃了一碗白粥,这会儿午时都过了许久,见秦泽没怎么吃面,又起身要走了,也不嫌弃是别人动过的,端着面准备坐下来就着剩菜对付一顿,秦泽倒有些奇怪,一边昂头伸手等禁卫过来给他系披风,一边问道:“这馆子里的东西你也吃得下去?”

    换成别人这么说话早被打死了,也就是这客人看着来头不小,边上伺候的小二脸都僵了,张小白吃了一口面,微微抬头看向秦泽,老实地反驳,“这家得味楼做汤面起家,最便宜的汤底也是头一天夜里上灶,这碗面是最贵的老汤,用料很精细,面粉的原料出自上好的产地,就算手法有些瑕疵,但用心的吃食都难吃不到哪里去。”

    秦泽笑了,这就是小孩子的想法了,用心与否他并不在乎,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想对他上心的人还不够多吗?

    并不知道自己吃了一顿敷衍菜作的秦泽也没在意小孩子的那点坚持,只是有些遗憾,要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他肯定就把人带回去掌膳了,天赋这种事是最没道理的,积年的老武师可能被空有蛮力的壮汉一拳打倒,身经百战的宿将往往成为名将刀下的一道功绩,浸淫厨艺几十年的御厨做出来的菜却比不上十岁的小孩,只可惜他没法把人带回去掌膳。

    秦泽走后,张小白坐着吃完了面,两道剩菜也都动了一多半,走的时候又回了一趟灶房找到做汤面的老师傅,提醒道:“汤料原先应该是完美的,但是多放了一点茱萸,师傅记得鲜汤最忌辣,普通的客人尝不出来,刚才那种客人喝一口就要撂下。”

    老师傅先前就在灶房里看他做菜,几次都想和他说话,这会儿听了提点,连忙点点头,准备熬汤的时候试一试,这汤底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茱萸这味料也是传下来的时候就有,这种老方一般是不敢改动的。

    张小白的提点没有太深,其实这汤面做得还有不少瑕疵,面粉的原料虽然好,却和汤底不般配,这味老汤刚刚研制出来的时候用的应该不是这种面粉,不加画蛇添足的茱萸,配上本地面粉揉出来的面条,才是这碗老汤面真正的滋味。

    从得味楼出来,张小白顺带又去了一趟楚楚巷,白日的花街没有晚上那么热闹,客人却也不少,沈言薇在楼上教新来的姑娘弹琴,曹玉娥在灶房里做糕点,一碗热腾腾的甜糕蒸出来,咬一口带着蛋奶香气的内馅几乎就要流出来,滋味正好。

    清明前后,有新茶收晾,定北侯府也开始了启程前的准备,这次孟廉是不跟去的,侯夫人犯了哮喘也要留在上京,去边关的人只剩下孟觉和张小白祖孙两个,要准备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少。

    边关苦寒,一去就是一两年,冬夏的衣服都要齐备,像张小白这样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可以不用带那么多,好料子多带一些,到时候量着身再裁,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人来做,孟觉镇守的北伏城有不少军属定居,家家户户都会做点针线。

    带的最多的是茶叶,边城的地大多是荒的,朝廷也不给过度开荒,怕蛮夷打过来的时候来不及抢收,地皮有限的情况下肯定是种粮为主,粮食打下来再制成干粮,也就是干面饼,长期这么吃下去人是受不了的,所以大楚南边的茶叶在边城是最畅销的硬通货,家家户户都会备上一些,孟觉喝惯中等的茶叶,这玩意可不能到边城现买,贵得要杀人。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答应给其他将军带的零碎物件,最贵的是一套头面,宁城守备将军的女儿今年要出嫁,因为嫁得有些委屈,将军夫人就把攒了多年的私房拿出来托孟觉给带上一套上京的红宝首饰。

    孟觉说起时有些唏嘘,宁城和北伏城相距不远,两城守望相助多年,周将军不是不疼女儿,要嫁的那家早年没了当家人,孤儿寡母地拉扯大,但那家的当家人原先是周将军的同伍,于公为国战死在沙场,于私多次救过周将军的命。

    武将的女儿难嫁,武职低一些七品的小官都不肯娶,兵权在手的,皇室选秀了解一下,武将家的小姐长得好看那是话本子里,竞争不过文官闺秀,都是给皇子做侧,给皇帝做妃,侯门一入还深似海,宫门一关爹娘白养,所以大多数武将都是孩子还在娘胎里就定好姻亲,军中内部解决婚事。

    孟觉这样的将军回边关当然不能自己带几个护卫跟县官上任似的去,而是顺路跟着押运军需的车队一起走,军队里的军需一般都是甲胄兵器,粮草是临边的几个郡共同解决,甲兵可不能让边关自己解决,这种东西都是战略物资,必须放在朝廷眼皮子底下的东西。

    今年的军需量大,去年才打过一仗,死了不少兵,也有不少甲胄武器战损,修不好的要报上去录进名册,然后集中起来该回收回收,该销毁销毁,张小白直到跟着孟觉上了马,才有一种真实感。

    他本是要过孟廉一样的日子,在上京做二十年富贵世子,再穷困潦倒过半生,人生的轨迹一旦被打乱,事情就很难说了。

    张小白以前也骑过马,弼马温是只热情的猴子,他那天摘蟠桃做糕点路过马场,就被猴子热情地拉了进去,还手把手教他骑马,虽然一趟马骑完,他拎了一兜的蟠桃都被猴子吃光,但骑马这项技术他是学会了。

    孟觉给张小白备了一匹小马,但长途不能骑小马,见张小白动作熟练,孟觉也没多想,只以为哪个孟家武师闲着教会的,他把自己的一匹草原马给了张小白骑。

    春时出发,军需队伍见山绕山,见水搭桥,抵达北伏城时已是初夏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