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没法子,只好抿着唇端端正正起身,左看右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不得不对上了苏昭的视线:“长姐,我可才见了殿下一面,喜不喜欢的......你做什么这么紧张啊?”

    “因为你是我妹妹,因为你的性子和我一样,我怕你将来走了那最不好走的路,我怕你因情而钻了牛角尖!”

    “不会的不会的。”苏绵哪敢让她生气,忙忙地又是卖乖又是哄:“我最是个贪生怕死,贪安恶劳之人,我保证,嫁入东宫后我一定整日好吃懒做,好逸恶劳,总之,我绝不会为难自己的。”

    “罢了。”苏昭疲惫地倚在了榻上,拉着苏绵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何会在聂家受了那样大的罪?”

    聂家之事,一直是他们避而不敢谈的话题,生怕因此扰了苏昭心神,惊了胎气,损了心神,今日苏昭主动提起,苏绵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我是侯府嫡女,家中人视我若掌上明珠,当日聂家那样欺我,但凡我往府中递一句话,聂家上下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苏昭合了眼,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腹:“可我不仅没有这么做,还一连在聂家蹉跎多时,到后来,几乎一尸两命,你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府上恰逢赐婚,姐姐怕你的事说了,回头雪上加霜,不仅让家中人跟着担忧着急,还怕会因着你和聂家的事影响了我,让我在皇家不好做人。”苏绵将自己心里所想坦诚地说了,却见苏昭睁开双眼,目露悲伤地摇了摇头:“不只是为了这些。”

    苏绵不再插话,静静地,耐心地听着苏昭所言。

    “我少时就与他相识,后头经年难忘,再后来嫁他为妻,我以为如此便算是偿了一生所愿。可有时过于求全,易生不虞之隙,我过分在意他的真心,不仅让他累,我自己更累。再后来,他一句话都不交代地纳了楚楚入府,那时候,我心里真是难受啊。咱们家中从来没有姨娘侍妾,一家子和睦亲热,也便让我忘了,这样的世道着实难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绵握紧苏昭的手,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忖着稍有不对就要大声差人去延医请药。

    “他纳了楚楚为妾,却从来不曾与她亲近,这让我在绝望之际又重新生了希冀出来,他对我总算是颇为真心,我们也曾有恩爱和乐的时候,因此我假作将楚楚忘了,只一心地想要抓紧他的心。”

    “姐姐......”

    “让我说完,没事。”苏昭拍了拍苏绵的手背,目光淡淡,仿似穿过了一片片云烟,看到了彼时那个无比煎熬,日日自我折磨的聂家夫人。

    “直到......直到我见着了莫琇,看着了他望着莫琇的那种眼神。他们才是一家人,母慈子孝,婆媳和睦,而我不过是一个不得夫婿心意的妻室,徒有名分,却无情意。那时候,我才真的是开始死了心。”

    苏昭自嘲一笑,悠悠地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真是陌生,也早就已经不像是自己了。聂麟并没有着意折磨我,他们家也没有人专意虐待我,只是我不肯就此放手,竟傻到用作践自己的方式试图留住他的心。我那时候身子已经很不舒服了,可我一句都不肯与他说,我只和他赌着气,闹着别扭,宣泄我心中的委屈不安,我想让他看到我的痛苦,看到我的煎熬,想让他心疼我,想让他后悔,想让他因我而痛,因我而伤,那样,我才能相信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姐姐,我知道了,别说了,都过去了。”苏绵心疼得眼眶通红,也着实不舍得教苏昭一遍遍回忆那些让她痛苦的往昔。

    “你心疼我,对不对?”

    苏绵点点头:“家里人都心疼你,伯娘为你日日吃不好,睡不稳,二哥头前儿杀了聂麟的心都有了。”

    “是啊,所以我那些愚蠢的行为不仅没有让聂家人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深深滴伤害了疼我爱我的家人,我作践自己,就是作践你们的心,那时候我不懂,也不愿多想,可这会儿想起来,我真是悔得不知如何是好。”

    苏昭缓缓坐起身来,紧紧握住苏绵的手:“无论什么时候,自个儿的生死都是最要紧的,万万莫要因一时之痛而让亲者痛,仇者快。姐姐并不是怕你对太子如何,只是怕你在那里弄丢了一颗心,回头却连命都保护不住,如果真有那一日,你要我们怎么办?你要二叔二婶还怎么活得下去?”

    “我......我不会。”苏绵像是承诺一般应了声,而后拍抚着苏昭的肩背:“好了姐姐,我真的知道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不然腹中的小宝宝听见了可怎么好?”

    “就会卖乖。”苏昭摇摇头:“不说我,那就说说太子。早些年间你不大与外头相处,很多事自然也不知道。太子这人,说来真是有些‘高不可攀’,他位高权重,虽然性命旦夕,却不是没有家族动过心思,要将女儿送到他的身边。可这人冷硬得教人着实无处下手,也曾有那动了龌龊心思,想要用非常手段的,可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反而招了一身的灾祸,险些连性命也要丢了。莫说是怜香惜玉,只怕就连观花赏柳他都不会有什么心思。”

    苏昭看了看三妹的脸色,又爱又恨地在她腮上一拧:“我妹妹这等姿容,这样心性,原该配世上最好的男儿,即便是太子,在我心中也是配不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