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倒不是北朝攻下了陇都。北朝和南朝厮杀半年有余,半斤对八两的玩意,也就靠着立朝这几年拉外援虚虚长了点本事,而本身内争不断,也不是个多硬朗的主,只能说是硬撑着在打,底子已经虚了。真正“打”进十八岭的,是松骨寨。

    松骨寨听名字仿佛是个土匪,神似山上的破穷寨子,还比不上十八岭听着风光,但实际上松骨寨势力不小,据说跟皇室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且百年前也就是它,攻入十八岭,抢夺归霞剑,最终未果,死伤惨重,不少残尸被扔下陇公江,当日滚滚江水掺杂血红,久久未散。

    事实上此事不大,松骨寨百年后还没先人牛逼,这次甚至都没能攻上山,是被去陇都城内的庞钟山采买队返程路上发现的。他们见对方面生,操着北方口音,行动鬼鬼祟祟,便偷偷藏匿起来,跟在不远处,在对方被迷阵困扰时一把包围,随即蒙上眼带上了山。

    用刑逼问出来自松骨寨后,庞钟山掌门思虑后转交给了栖霞岭,本着栖霞岭的事栖霞岭解决,便没再关注。

    松骨寨这次仍然企划偷剑,奈何山都没上成,是被绑着带进来的,被栖霞岭上下耻笑。当夜又是十五,栖霞岭照例举办每月宴席,未曾在意过关在地牢那群小贼。十八岭地广物博,又缺了几门派,故而每一门派间隔得甚远,离栖霞岭最近的还是銮岳谷,平常要是在山头高歌,旁边地儿打死也听不着。当夜,喝得烂醉的张莲呼呼大睡,黑夜中,归霞剑放在脚下,被人悄无声息顺走。

    地牢被人撬开,酒还没醒的张莲被人摇醒,下意识摸剑,才发现归霞剑不见了。

    好家伙,多少年过去了,归霞剑被顺利护在十八岭——而今日,竟然被一十八岭迷阵都破不了的小贼顺走了,虽是因为栖霞岭降低了防备心,但张莲还是又恼又耻,倒是她爹怪淡定的,招来红了眼眶的张莲,两人在屋后竹林坐谈半晌,张莲捧着他爹亲自削的剑,默默回屋收拾行李,打算去山下寻剑。

    得知这消息时,林灰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不顾饭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脱口而出,“什么?归霞剑被偷了?张莲要去找?怎么找啊?”

    陈铭坐在她对面,斯文的拿着筷子,咽了口饭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打算去松骨寨所在三沟州看看吧。”

    林灰不掩惊讶,“可是山下战事未停,张莲她……”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不想想,祖传的剑丢了,张掌门还这么淡定让她下山,想来必是有所打算吧。”

    她却蹙起眉,“可是,这可是祖传的剑啊,不是说松骨寨还有其他什么帮派都来偷过吗,多少年都没成功,昔日掌门还为此剑惨死刀下……想来是很重要的,为什么张师父却不在意?就算不是在他手里丢的,也和他有关系吧,他可是掌门啊,要不是他掉以轻心,怎会被那贼人撬了地牢逃之夭夭?

    “还有,他们怎么逃出去的,不是说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他们是怎么知道出去的路?

    “而且这把剑到底为什么很重要啊?不就是一把剑吗,功夫在自身,再好的刀剑到底也是外物,可为什么百年来这么多帮派想来偷剑?”

    她真的好不明白,不过一把剑罢了,就算是绝世名剑,到底不过是一把剑罢了,究竟是什么值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袭上十八岭来偷剑?

    陈铭被她问得开不了口,顿了好会才无奈说,“我怎么知道,小姑娘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

    她理直气壮,“你不是很厉害嘛。”

    “……每个门派总得有那么些秘辛,不被外人所知,这是很正常的事,我也不知道的。”陈铭见她嘴角沾着饭粒,下意识伸手替她揩掉,林灰似毫无知觉,并未有所反应,倒是陈铭顿了顿,慢慢收回手,蜷缩起手指。

    她忿忿,虽然不大信,但还是硬着嘴说,“算了吧,夫子太没用了,我一会去问我娘。”

    陈铭神色不改,仿佛笃定她不会知晓。

    真是气死人,这么多年了也就陈铭能一下子惹恼她,那种自大淡定的神情能让她瞬间炸毛,于是林灰一“哼”,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做作地一摔碗筷,挥袖走了。

    陈铭在她身后露出好笑的神色,到底是没追她,任她作去了。

    奈何这次陈铭错了,容俜告诉她了,关于归霞剑的某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