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000年,只住了5年,就从大舅的钢圈工厂搬出去了,阿绿那年正5岁,娃娃年纪的她跟随爸爸妈妈搬到了小县城里一处适合做个体生意的街区,走的时候不以为然,后知后觉间想起,好久没再回去那个起着一排排黑瓦白墙车间的工厂了。

    那年代的工厂差不多样,车间里黑灰油腻又冷气的器械,车间外墙边沿一丛丛野蛮求生的荒草;工厂里几个一边忙活一边絮絮唠嗑的工友,工厂围墙几米外是被开垦了几个年代的农田……这些印象中的场景简白得像一幅素描,只有线条没有色彩。阿绿从出生伊始便对着这幅素描,看久了也就记得深刻了。

    尤其记得那片几何切割状的田地,田地边的马路上总是堆着大坨小坨的牛粪,阿绿第一次见着的时候就纳闷:这一坨坨的黑泥巴咋这么臭呢?它们为啥都是一圈一圈的窝旋状呀?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某天,阿绿的表哥趁她不注意往牛粪上一蹲,摆出一副坐便坑的姿势,然后等着阿绿从不远处跑来时一下站起来,带着抽裤子的动作,说:“妹,你看,这是表哥拉的,大不大?”

    阿绿怔了怔,眨巴着眼睛看向表哥两腿间那坨黑泥巴,她想哭,还害怕,但又不相信……她鼓起勇气靠近了些,端详着那坨她再熟悉不过的黑泥巴,又扭头盯一眼表哥,倏地起身跑开,留下恶作剧得逞的表哥在原地得意地笑。

    此后很长一段日子,田边的黑泥巴是阿绿心中第二恐怖的存在,她无法面对——那坨差不多和她身子一般大的,臭臭的,窝旋状的泥巴竟然是她表哥拉……拉出来的……而表哥也只不过才高出她半截头啊!

    名列阿绿心中恐怖之首的东西是,妈妈讲的鬼故事里的巫容婆。她想象中的巫容婆长着一张看不清五官的邹巴巴的脸,参差獠牙突兀地挂在嘴上,到处抓不回家的小孩吃……

    表哥三木比阿绿大2岁,老干坏事儿吓唬表妹,在大人眼里就是个混孩儿,只是,在表妹眼里不然,她觉得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总有一只萤火虫,飞来飞去,淡黄的萤光微弱极了,却发散着白月光般柔净暖和的能量,连绵不绝地包裹着她。那萤光,在每一次三木出现的时候,都更加明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