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客栈,二楼天字号房。

    裴宛端坐在书案前,笔下不停,写着勘合文书,一心二用,耳里还听着刘庆的汇报。

    “路金喆,其父路岐山,浣州商人,三十年前往返戍北连州倒卖苁蓉发家,后来又干起倒卖玉石珠宝的营生,在闵浣两地都有开南北杂货铺子,主卖山珍野货,另开有一间银楼,养了一帮打金师傅,替人打首饰。家里一妻一亡妾,嫡妻仅有一女,哦,不是咱们遇上的那个姑娘,她是妾生的。”

    裴宛顿了一下,停下笔,看了刘庆一眼。

    这是犯了他忌讳,刘庆心里打了个突,忙讪笑:“这小姑娘今年才十三岁,私下里探听了,除了爱玩,有些喜金爱银的毛病外,旁的没甚大碍,就是个寻常家的丫头。倒是她有一个同胞哥哥,大名叫路金麒,惯会经商,年方二十,兼着浣州商会的参议,路家在他手上括了十倍不止,早年倒卖喀拉尔山的地毯,那玩意您知道,京城里豪门都认的,一张动辄成百上千两银子,利润厚的吓人。”

    裴宛笔下不停,问道:“既这么富足,怎么家里还是一个三进小宅门?”

    刘庆斟酌回道:“民间就是这样的,商户依律贱服,宅不得过三进,屋瓦不得文彩,太过招摇有违成宪。”

    裴宛终于把一张勘合拟造完了,歇笔吹墨,等它晾干。对刘庆道:“既然咱们撞上她们家,也算是冥冥中注定。好好查一查路家,还有浣州商会。你这样,跑几趟粮贸市场,茶盐铺子,问问行市,采采民生。”

    刘庆道:“属下明白,这都是迟早要办的差事,一齐办了倒省事。只不过那主仆给您下蒙汗药,若依法办……”

    裴宛道:“法什么办?闹到大理寺查出来是你和我夜里撬窗□□,你去应卯罢,我是没那个脸见大理寺卿。”

    刘庆闻言知意,嘿嘿一笑。

    裴宛挥挥手打发他走:“你紧着办事去罢,浣州承驾,所费巨万,我担心官商勾结,从中做法,最后吃苦的都是养蚕人。”

    这样一个羸弱的少年,个头还没他肩膀高,不仅办事老道,还有一腔殷切为民的心,莽汉刘庆心里愈发敬重。

    “等等,还有这本书,查查是谁人所著?又是哪处印书局刊印?”裴宛把一册小人书拍在案上,封面赫然正是《敬德皇帝南巡记》几个大字。

    少年手指扣着桌案,脸上喜怒莫测,“这件事要悄悄的查,暗访最好,别惊动人。”

    “是!”刘庆小心拿过书,一躬身退下去了。

    不一会儿门外有扣门声,裴宛叫进。

    檀泷和柳儿并肩走来,裴宛把刚写好的文书递给檀泷,对柳儿道:“任务完成怎么样?刘府都探明白了?”

    柳儿点头:“是,府里布局都已探明,容属下演示。”

    “好,一块看看。”

    柳儿不敢在书案前造次,单拿了笔搁、镇纸等,在客厅中堂八仙桌上摆开,用茶盘杯碟等物将刘府布局演示的清楚明白。

    “前堂后寝,中间隔着花园,书房在前庭,挨着一小片教场,这位老爷闲来喜欢打两套拳。前面两个厢房住着随从和府生,我们要去的话,就要注意以免打草惊蛇。”

    裴宛绕着桌子转了半圈,做下决定:“事不宜迟,今天刘通判家里办喜宴,正是戒防松怠的时候,我去书房,你和檀泷去后院盯着,看有什么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