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要鱼玄机穿上试一试,鱼玄机懒懒地说道,穿上了我也看不见自己身上样子,不如你替我穿穿,绕一圈我看看,总之我们的体格差不多。

    莺奴真就穿上了。结婚大礼,可以僭越一级,做了红衣。她也从没穿过婚服,很是新奇,低头左右看着。鱼玄机嘴角弯弯地看着她披衣在月下,一手支颐。

    看了一会儿,她说道:“你难道没有穿过婚服么?”

    莺奴转过身来看看她,摇头。

    鱼玄机道:“那上官武是没有娶你啦?”

    莺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阁主没有要娶我的意思。”

    鱼玄机的身子向前一倾:“那么他们怎么叫你‘夫人’呢?”

    莺奴霎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那是因为,是因为……”

    鱼玄机气呼呼地说:“你实话跟我说,那男的是不是把你的身子糟蹋了?”

    莺奴一面脱那件衣裳,一面说:“……怎么好说是糟蹋……”

    鱼玄机更是气得受不了,说道:“你还向着他呢!”说完,嘴巴闭得紧紧的,把牙齿咬得两颊生疼。莺奴觉察她这样难过,也很惭愧,只无声地将那件礼衣盖到了鱼玄机肩上,替她把两袖穿好,拢着两襟。也不知道她这两月吃了什么变得这样瘦,红衣服穿在身上看起来有点苦相,或许化了妆好一些。

    但想起上官武总之是死了,她不必生死人的气了,鱼玄机咬着的牙稍微松了一点。这心思不能在莺奴面前流露,她只是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回,站起来看拖在自己身后的衣幅,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你,那你那时候疼吗?”

    莺奴羞得笑了,低声地说,不疼,你也不要怕。

    ——那是不是她不怕疼的缘故?她都不怕死。可那真是钻心的疼,一辈子也不会忘。

    她没有吱声。

    莺奴端详着她穿上红衣的模样,以手点额,口中盘算着:“还缺了一副披帛、一对耳环,一套篦子……”

    鱼玄机忽然说道:“我也想给你好多东西,莺奴。”

    莺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头打断了。鱼玄机继续说道:“我现在还给不起,你不要忘了我,以后我样样都给你挣来的。”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就凭这里,你要做女皇帝,我也让你当。”

    莺奴失声笑了,然而心里却不知怎的有些酸楚,说道:“我为什么要做女皇帝,我也不会忘了你。”说着揽腰缓缓地将她抱住。

    鱼玄机将她扳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莺奴,你做教主了,就没有什么计划么?我想,上官武是给你定了计划的,他是每天都在盘算明日的人。”

    两人面对面坐到地上,莺奴说道:“阁主当然是为我想了许多。但他不过是人……我想将蚀月教的义金取消,他不同意。最后我与他约定将义金降至百中之一。这笔钱不该是我应拿的,每一文钱都被人看在眼里,他们知道我们是不能拿这钱的!蚀月教的人数太多了,每家缴一百文给我,总数都太让人眼红了,我再也不能靠这钱壮大下去。”

    鱼玄机一言不发,但看着她的时候微笑了一下。

    “但是,我手里已经有了很多,不必再依赖子弟们送钱给我,我可以自己赚,做生意并不很难。你想……一个人未必同时手艺也好、又会做生意,还会记账算术;便是三个人各自会一门,要他们自己要凑到一起去也很困难。但若同在我的门下,分配起来就很便捷。蚀月教的人太多了,不愁找不到这些人。我替他们盘起店铺、安顿家眷,要他们生养教育、收徒授艺,用不了十年,规模便能翻好几倍,这声名和利市来得多么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