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在一旁看着,发现这具熟悉的身躯已瘦得有些陌生‌了,翻身时隐隐可见肋骨。分别两个月,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想念这具身体,想得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可此时他没有半点绮念,只是心口闷闷地生疼。

    待衣裳换好,署丞进来给随随把脉施针,见齐王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劝道:“娘子的热度已经退下去了,再喝一剂汤药睡上半日应当无虞,殿下也去歇息下吧,劳累时容易过了病气,病人也不心安。”

    桓煊这才微微颔首:“这里‌有劳署丞,有什么事叫下人来通禀。”

    他捏了捏随随的手,慢慢松开,起身回了清涵院。

    随随醒来时已近亭午,她像是做了个悠长的梦,睁开双眼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春条见她醒来,欣然道:“娘子醒了?觉得好些了么?娘子昨夜烧得都抽搐说胡话了,可把奴婢吓个半死!”

    随随虚弱地笑了笑,哑声道:“对不住你,春条姊姊。”

    春条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娘子热度退了,又有力气消遣奴婢了。”

    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娘子可知道,殿下昨夜在床边守了娘子一夜!”

    她也不明白齐王殿下的心思,两个月不来看一眼,把高嬷嬷都召了回去,任谁看了都觉他已彻底厌弃了这外宅妇,可鹿随随病重,他又不顾自己的安危进这院子,还不顾尊卑在床边守了一夜,他们这样的富贵人,便是正妻病入膏肓,也没有夫君在床边守一整夜的。

    随随病中迷迷糊糊的,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自己抱着桓煊狠狠哭了一场,此时回想起来,连她自己也觉不可思议,或许病中身体虚弱,人也变得格外矫情了。

    她也不知道桓煊为什么在她床边守了一夜,莫非是她哭得太狠,让他起了恻隐之心?还是触动了他和阮月微的什么记忆?这就不得而知了。

    随随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横竖她不会在长安久留,到时候这些都会随风而逝,充其量只是一段前尘往事。

    只是河朔那边还欠一点火候,萧同安是她亲叔父,她不能亲自动手,等薛郅按捺不住动手除掉了他,她就能坐收渔利。

    正想着,门帘哗然作响,齐王走进房中。

    他整宿没睡,天亮才回清涵院合了会儿眼,因心里‌牵挂着她的病,睡得也不太踏实,此时脸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影。

    随随见了他便要起身行礼,桓煊走过去将她按住,皱着眉道:“还乱动,嫌自己病得不够重?”

    他嘴里照旧没什么好话,态度也不见得比从前温柔,但话里‌的嗔怪之意叫随随隐隐有些不自在。

    待要说点什么,桓煊伸手按在她额头上,眉头微展:“比昨夜好些了。”

    随随道:“托殿下的福。”

    桓煊嗤笑了一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病了不知道叫人去请大夫,请个不会治病的福医来,亏你想得出来。”

    不去请大夫是因害怕犯夜,桓煊心里‌明白,越发恨她傻:“说是齐王府的人,难道金吾卫还敢拦?非要把自己折腾成重病……”

    随随不和他争辩,只是抿唇笑了笑:“殿下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