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映讲话素来如此刻薄,陈稚初早已经习惯,倒是钟茗,对此很是惊讶了一会儿:“你们居然认识?!”

    江意映依然满眼冷嘲,没有回答钟茗的话,她身边的那位客人见情形不对,已经先行一步离开,陈稚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认识的。”

    像是怕江意映再次出言讽刺,她想了想,又补充:“以前关系很好。”

    她少年时期所得到的所有的爱几乎全来自于外婆、晏里,以及江意映,连江洛都要往后排。

    甚至江意映最初产生开画廊的想法,其实就是因为陈稚初喜欢画画,而画廊的名字“初意”,更是她们两人名字的结合。

    江意映又点燃了一根烟,画廊里今日很安静,暖冬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空气里漂浮着点点金光。

    当年陈稚初家里出事以后,许是出于年少时期的自尊心,加上那些日子她麻烦缠身,实在不想打扰到朋友们,所以切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

    虽然江意映后来来找过她一次,但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一个人诚心想要躲避另一个人,也不是做不到的。

    而逃避这种事就如滚雪球般,时间隔得越久,就越不知该以怎样的面貌去面对故人。

    江意映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说:“你要走就走,后来非回去一趟,回去一趟又离开,就给小晏里留了一束什么狗屁向日葵,结果他第二天就跟着晏家的人走了。”

    她被烟呛了一口,咳了好久才停下来。

    “长安街上我本来就没几个朋友,江洛也走,你也走,小晏里也走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没良心,尤其是你——”她看着陈稚初,“但是你说说你运气为什么这么好,一个两个都对你这么念念不忘?”

    她话里话外像是在说别人,但陈稚初知道她说的其实是她自己。

    年少时的友谊像风,拥有时觉得微不足道,但失去后,在炎炎夏日里闷到喘不过气时,才明白那一缕微风有多么珍贵。

    钟茗知道她俩有话要说,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去后屋休息去了。

    整个画廊里只剩下陈稚初与江意映两个人。

    她索性关了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陈稚初低着头,任江意映一一数落着自己的“罪行”,直到她歇口气,她才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未想这三个字却更加刺激到了江意映。

    “对不起真是全世界最不值钱的三个字了。”她说,“你觉得说一句对不起,这些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了?在你心里那么多年的感情只值这一句对不起?”

    她们太多年没有见过了,说一句比较残忍的话,陈稚初对江意映有怀念有感激,但是感情其实早就淡了。

    这些年她为生活困苦奔波,鲜少会想这些情感上的事,哪怕是对晏里,她亦一直将所有的妄念全都压在心底的最深处,在很长时间里,连她自己都被自己骗过去了。

    以为她从未喜欢过他。

    倘若不是晏里突然出现,又那样咄咄逼人丝毫不给她留有退缩的余地,像一场疾风暴雨,强迫着扯出她所有不愿想起的感情——她也不会这样快就向他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