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梅和李海约定在二楼楼梯口见面,赵冬梅赶过去的时候李海也在,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惨白,看到对方的脸色时心里同时重重一跳,彼此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他们都想把对方手里的检查报告抢过来,但又觉得这个举动过于急迫,会露出行迹,反正不差一会儿。

    那就说句话吧。

    赵冬梅:“我帮你看看。”

    王海:“我帮你看看。”

    话一出口就觉得这句话不是很恰当,但是因为两个人同时扯过对方的检查报告,无暇他顾,立刻看起来。这二人都是小学文化,辍学得早,现在许多字都不认得了,看得尤其慢,好歹看完了。

    结论是他们都很健康。

    两个人松了口气,暂时不用离婚了。

    他们是上午九点半到的市里,回程发车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不管怎么样,两人需要在市里住一晚。

    在医院楼下找了个小面馆进入,一人点了一碗炸酱面。

    随后找了个小旅社,赵冬梅肠胃不适在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呕吐,李海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衔着自己卷的旱烟吞云吐雾。

    也许潜意识在作祟,他们,也许是她,也许是他,想起了“招弟”这回事。

    他们怀着迷信一般的念头认为婚内头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需要先有个姐姐。

    如果能捡个女孩儿就好了,或者谁家超生把女孩儿给他们养几年,这其实是最好的,但不能把希望寄托于这两件事儿上,一是因为最近几年超生的情况越来越少了,连带着重男轻女从前理所应当的事儿也变得越来越隐晦。

    他们在思维的世界里挣扎,实际上也就是几支烟一杯水的功夫,两个人压低声音争吵,又变成筹谋。

    这缺德事儿做得很顺利,二人白天打听了产妇住院处,胆战心惊地踩好点,瞄准了几个刚生了女婴的孕妇,三更半夜从孕妇怀里抱走了婴儿。

    第二天一早,赵冬梅一路用外衣裹着婴儿上了回程的班车。

    夫妻俩说是去市里看病,回到村子却抱着个孩子,不等有人问起便主动说二人在垃圾堆边捡着个刚出生的女娃。这样的事儿,在那些年里时有传说,谁家在野地捡了孩子,谁家孩子送去别人家养,或是谁从那个人家领养到孩子,这样的小孩子大多是女孩儿。

    于是大家从赵冬梅口中得知他们捡到的是个女婴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只是见过这女孩儿的人都说她生的漂亮。

    赵冬梅没有奶,她先是给这孩子喂米糊、面汤,也喂过麦乳精奶粉,后来李海的二姐生孩子,两个人提了一百个鸡蛋、一条红色毛毯,又给对方塞了三十块钱,拜托对方每天让小孩过来吃几顿。

    就这样有一口没一口的养着小女孩儿也算是养活了,她五岁那年,赵冬梅生下个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