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根本不行,他们一行二十余人,与几十条恶狼搏斗,那有活路可言。她不想随他们一同赴死,更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岭,埋骨恶狼腹中,尸骨无存。

    她拾起刚才宣方丢下的火石,努力抑制住双手的抖动,几番努力之下,点燃了车厢的帷帐。霎时火光冲天,在明艳的火光中,燕清意看清了周遭人与狼的尸体,那些倒下的士兵很快便被挖空躯体,四肢被扯得四分五裂,死状极其残忍。

    黑狼亦倒下了十数头,毛皮被暗红的鲜血染透,腥臭铺天盖地的袭来。

    而活着的不过九人,除她以外,人人满身血污,身上大小抓痕若干,有的连站也站不稳,却还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宣方一把将她从着火的车厢中扯出,他方才厮杀时,所带的两把刀都插进了恶狼的身体里,身边唯有射空弓箭的弓.弩,无法将马车的横木斩断。马被栓在树前,拼命嘶鸣挣扎也无法挣脱缰绳,身后车厢滚滚燃烧,火光快要将马吞没。

    宣方将燕清意护在身后,此刻火光大盛,狼群受到刺激,叼着将士的残肢略微后退,盯着存活的九人,不愿离去。

    火光照得清意面上发烫,在此艰难的关头,宣方拔回插在狼身上的长刀,他一把斩断与马匹相连的横木,抓住缰绳,跨马而上,对她说:“公主先爬到身后的樟树上躲藏,我骑马开路,若是能杀出一条血路,便回程救公主。”

    燕清意见这香樟树干笔直,枝叶繁盛,枝干粗壮,树下车厢滚滚燃烧,此时火势正旺。

    “我不会爬树!”她微弱的声音,被士兵的厮杀声掩盖。她看见脚边不远处有一头狼伏在地上,腰上有道浓长的伤疤,但并未死绝,幽绿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胸腔剧烈起伏,腥臭的口水挂在嘴边,前爪按在土地里,似乎随时都要一扑而上。

    她突然就会爬树了,她使尽浑身力气,努力地往树上凑,尽力稳住身形,抓着树枝,踩着树干,往上挪动。她爬了一会儿,腿肚子抖得厉害,腰间酸乏,一丝力气也使不上,她双手抓着树枝,双脚瞪在树干上,既上不去,也不敢往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挂在树上。

    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逐渐已只有五人存活,宣方骑在马上挥舞着长刀,刀法精妙,接连斩下数只围困他的恶狼。趁他疲惫的空隙,狼找到机会扑腾而上,一口咬住马的后臀,马惊叫着腾跃而起,将宣方甩到了地上。

    他沉重地摔在地上,立刻有狼扑上,燕清意不敢再看,一会儿这也是她的下场。

    阿南尖叫着倒在了樟树下,两只恶狼扑上撕扯着她的身体,她嘴里还嘟囔着“娘,孩儿……”,狼爪踩着她的脸,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血液溅到了清意的裙摆上。

    今日便要埋骨此处了。燕清意哆嗦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她的指甲扣进树皮里,抓着树枝的手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想到还未能向晋沐恒、沈佩姝复仇,还未能对母亲尽孝,心中不禁悲痛万分。

    前生恍恍惚惚便死了,今生想大展宏图一番,却悲惨落难,也许自己改变了燕国诸人的命运,便要以自己的命相抵吧。想着至少救了父母兄长,心里好受了些,可叹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却依旧命不久长。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和哥哥在葫芦形子母湖旁钓鱼时的闲话。她问哥哥:“为何先祖向西南开疆扩土,却不向东行。”

    哥哥笑道,“若是祖先往东边开拓,将边境连上晋国,妹妹日日与晋世子在边关幽会,岂不是惹得众人非议。”

    “哥哥说什么呢!羞死人了!”她粉拳打在燕清羽背上。

    哥哥这才正色道:“捷灵山一带狼群成灾,先祖曾数次派出勇士捕狼,可是山路陡峭,山谷又多溶洞,数只捕狼队皆没于捷灵山中。先祖建立燕国后,捷灵山附近土著皆西迁进了燕国。能让信奉山神的土著放弃世代所居之所,捷灵山之艰险,可窥一二。”

    燕清意想到那天,天空碧蓝,湖水平静,蜻蜓点水漾起清波,她和哥哥一边垂钓,一边谈天说地,好不快哉。

    她手臂酸痛,再也支撑不起悬在树上的身体了,狂风喧嚣着吹过,卷起树叶飞旋,她感到身上每寸皮肤都撕裂般的痛,眼中热泪不止,至少死之前想到的还是温馨快乐的事,也无憾了。

    她沉沉地坠在地上,闭眼蹲伏,心剧烈地跳动,等待死亡的到来。她只希望它们能一口将自己咬死,不要折磨太久。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听到箭矢破空的“嗖”声,她微微张开眼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面前的恶狼被一只箭矢射穿了头颅,钉在了香樟树的树干上,此刻箭尾还在不断地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