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巡逻东昌大街的禁军在宵禁后便见南安侯府角门钻出两个丫鬟,由着护院护送着去敲对街隔出小楼的门,一问才知府中少爷晌午落水了,烧了好几个时辰都不见好,带着老夫人身上也不利索。

    苗医nV拎着个紫檀小药箱,叫nV徒儿收拾些衣服便跟着丫鬟钻回角门,留下自己的养子守着那小楼。

    待到庆风院的正房时,四夫人已经悠悠醒来,并在玉兰与海棠的服侍下服用了侯夫人带来的丸子。

    她在丈夫的怀里如同断了根似的梨花,呜咽不已,哭她惨Si的乔家,哭她可怜的妹妹,哭她命苦的外甥nV与外甥。

    苗医nV被春玉引到西厢房,一入内便被暖烘烘的炉子熏得鼻尖冒汗,额角滴水,她一看那八宝架子床上躺着个nV童,约m0四五岁,脸sE惨白,即使裹着厚厚的鹅绒被,上面还盖着件大氅,也不见那小脸带有人sE,且那孩子头上缠着纱布,怕是受了什么伤,她不再多看,号诊后便指徒儿与丫鬟处理伤口熬药。

    这姑娘头遭了重击,那寒水又入了伤口,更不逞丫鬟说姑娘的头泡在水里许久。苗医nV不禁为这侯府Y私感慨,谁道南安侯府谢家风光霁月、家风凛然,这不,府里姑娘在二月遭袭落水,那正房的太太还在哭呢,连请大夫都要用老夫人的名义,何其怪哉!

    姑娘一连三日都在昏睡,苗医nV切脉时也感到奇怪,按理,丫鬟已伺候着姑娘喝下药,连那头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为何不醒,连边上服了安神汤的一岁襁褓小儿都生龙活虎,这姑娘却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

    四夫人第二日一早开始就守着外甥nV,喂药喂米茶绝不假借他人之手,必要验毒亲尝后才喂给孩子。她本是家中一朵菟丝花,温顺守礼,遵循父母之命嫁给世交家的嫡次子,孝敬婆母,服侍丈夫,照料子nV,谁料天雷落下,击她根芽;狂风迎来,攻她枝叶。但谢四爷知道妻柔弱的外表下那颗坚韧的心,她不同于她母家妹妹,小妹外冷内热,在外人面前永远挺直肩背,不许自己堕了乔家的风骨,难怪老侯爷曾与泰山大人说道,小妹有些许谢皇后的风采;妻永远是温柔的,软声软气,更像岳母大人。但当灾祸来临,她敏感地从贵妇交际中察觉风向,便请着他以自己孕期思念家中兄弟姊妹为由把小妹接来,他求着父亲和兄长,一行人在锦衣卫手中y生生将人夺来,是在大舅兄的尸身前争夺。

    当初她会为了小妹,挺着孕肚,抹g眼泪守着庆风院,现在也会为了梁家与乔家的血脉而撑着身子。谢四爷不拦她,在下值时也不出院子,亲自照料自己的三个孩子并一个喻台,会说话的大儿子与大nV儿知道西厢房里住着自己昏迷多日的表姐,懂事地帮着父亲和嬷嬷丫鬟照看着小弟与表弟,已有七个月大的小儿子只知道蹬腿与吐口水,谢四爷看着小儿的憨态,忽然想起,当喻台在船上熟睡时,文正与小妹将孩子藏在箱箧时,心情会是如何,他不禁悲从心来,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他的泪已经在心中流过了,他不能在妻与孩子们面前流露软肋,谢家现如水中的白鹄,世人只见其水面上呈现的优雅端庄,可何曾猜想到其在水面下需不停拨掌挣扎才能维持水上雅姿。

    也不知是乔氏的JiNg心照顾还是苗医nV每日灌的汤药,在第四日的晚膳刚端上桌没多久,拨去看护表姑娘的秋玉与夏玉喜气洋洋地来禀报——表姑娘醒了。

    但是看样子醒了又没有完全恢复。

    苗医nV有些头疼,这梁姑娘见来人后也不出声,听她询问的时候一副认真聆听却又吃力的样子,时不时流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好像在听天书一番,折腾了一个时辰也不能叫她开口说一句话。

    好在这孩子的脸sE已经恢复正常,后脑的伤口也不再皲裂,只是因为初春落水,又伤了脑袋,怕是要落下些病根,她对坐在床沿揽着孩子的四夫人道:“姑娘已无大碍,但是需要长期荣养,我切着姑娘的脉象,估m0着姑娘以后便是夏日也会畏寒,穿衣上须得多多上心,若是身子感觉凉了,便是不发热,脑袋也会疼得紧。”

    四夫人一听,又惊又悲,外甥nV的身T竟这么被伤着了,婆家寻媳都要找个T质康健的,而她的宝知却是因此留下这么一个顽疾,她终究要b宝知先行一步,有她和丈夫在,拿捏一个身份平等或是低些的外甥nV婿还不在话下,若是她或丈夫百年了,那婆家岂不是毫无顾忌地抓着这个话茬蹉跎她的宝知。

    四夫人的脑中已经乱想到宝知冬日没有煤炭,裹着破麻布蜷缩在破旧的院房里,最后郁郁而终。

    “不行!”她失声叫道:“不能!得快想个法子,不能让宝知的身子就这么损耗下去!”

    谢四爷在外间也听得心惊r0U跳,远远望见妻面sE惨白,他也不顾男nV大防,从外间走到床沿,却也守礼地没有正视医nV的脸道:“还请大夫想个方子,至少让姑娘不至于吃太多苦头。”

    苗医nV手中的方子不少,但是她认为四夫人更应该注意下她外甥nV的异常表现,问什么也不开口,还时不时好奇地瞅边上的人的脸和服饰,更不必说刚醒来时还伸手m0m0床m0m0被衾的古怪样子,她都没提这茬,怕这四夫人承受不住,更何况她话也没有说Si,这冻伤与亏损不影响生育,只是人要受苦一些,须得多穿些衣服罢了,但是看看这沉默地依偎在四夫人怀里的姑娘,苗医nV倒是可惜,这玉雪般的小人伤着脑袋,又不说话,怕是痴傻了。

    她匆匆在小几上写下个一个温热补气的方子,嘱咐着边上的丫鬟伺候姑娘每日喝两回,须得连续喝上一年。

    在丫鬟送她出府的路上,她还是提点到:“姑娘后脑受了创击,因伤了脑袋,故而得多注意,若是过了几日还是无法开口说话,便去寻城南回春堂的茂大夫来瞧一瞧罢。”

    小丫鬟小花白了脸,这茂大夫善治脑疾,最出名的便是治好了雍王府的痴傻郡主,听说那姑娘现在七岁便可以出口成章,作诗Y词不在话下,这话说的不就是指表姑娘变成傻子了吗。

    小花哆嗦着飘回西厢房,颤颤巍巍地把话转报谢四爷,她还没有胆子在夫人快崩溃的间口再给夫人来上一击。

    谢四爷眉头紧锁,进了内间,看着妻抱着孩子絮絮叨叨地说些安慰的话,他想或许是宝知遭了如此大难,故而JiNg神受了刺激才无法开口说话,但是看孩子一脸困惑地看着姨妈,他心里也没谱,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告诉妻,他忖度了一会,上前想要m0了m0宝知冰冰凉凉的小脸,却也有些犹豫,道:“宝知,我是姨父,你还记得姨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