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山赶到时,大规模的叛乱大多已经被剿灭,剩下的小股基本不成气候,周三山可是带了二百来人,都是精壮的汉子,装备也还凑合,不是这些饥瘦乱民可比的。不敢说肆无忌惮,但基本不怵。

    他可记得清楚,想当初周少瑜是有逐步收复仇明远之意,周三山也没少与其走动,关系还算可以,只是忽然调令,让仇明远直接北上镇守边关,这才不得已停止。

    仇明远是个人才,周少瑜的眼光很准,在与之交流后,周三山自认学到不少东西,也多了不少见闻,不然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家伙,又如何有本事独自领兵攻打水寨。

    所以,周三山准备让人先行一步打探仇明远的如今的消息,此外留下数十人看守船只,剩下二百人,又周三山亲自带领,一边押运大部分粮食,一路收拢流民,其中少不得和一些作乱的小股匪寇敌对,一路下来,死了不少人,但剩下的,都可一战。

    尤其是在看见即便一家壮丁战死,但妇幼尽皆继续庇护之后,更多人愿意为周三山卖命,周三山见识还不多,却不傻,虽是长辈,但真正的主事人,却是大侄子周少瑜,是以周三山也没少学着陈硕真那般卖力宣传,哪怕见不到人,起码对周少瑜有个印象。

    大梁第一才子,不忍百姓受难,千里之外,尽力筹措粮食云云。

    反正就这般一传十十传百的,愈发的人知道,而且逐渐变得夸张起来,什么说法都有,不过总归是个好名声就是了。

    周三山坐在这破败小县城的县衙,不知不觉间,居然想了这么多。

    “我道是哪位故友,原来竟是三山兄!”仇明远走进县衙,看见周三山的模样,与曾经并无变化,只是更加黝黑精壮,也显得更加沉稳,不过隐隐间有血气,仇明远是过来人,知道周三山是杀过人了,只是还不够多,时间也不够长,没法收敛这股子让人心生畏惧的气息。

    “哈哈,此行来中原北地,本事为了救难,不想听闻明远兄困境,特来相助!”周三山爽朗一笑,站起身一抱拳。

    说不触动是假的,既然来了这,又如何不知道此时的困境,然而仍旧这般毫不犹豫,着实让仇明远感动。然而感动归感动,既然人家真心待自己,自己又何苦将人拉下水。

    然而周三山是抱着刷好感的心思来的,哪能这般轻易离开,怎么也得做点啥再说。仇明远见周三山的确心意已决,心下一叹,默默将这情分记在心里,在得知周三山竟然拉起一支千余人的队伍也是暗自惊讶,然而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要知道人家突厥可都是骑兵。至于粮食……

    “三山兄的粮食,即便成功运入城内,也不过多坚持几日,又是何苦,不若他处救助更多百姓吧。”仇明远摇摇头,道:“我做为此地守将,已有战死的准备,三山兄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待来生,只是,恳请将我家小带离……”

    “明远兄对这大梁怎么看?”周三山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突然打断道。

    “……”仇明远沉默不语,他自然是失望的,一开始他就是镇守北地边关,却被排挤到了潭州,紧接着再排挤到了巫县,妥妥的下坡路,也知道是自己格格不入,但他有自己的底线,实在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但总归是大失所望的。

    就拿现在来说,中原叛乱已构不成威胁,理应调转矛头一致对外,然而镇南大将军却选择了按兵不动,避突厥之锋芒,不与之对敌。

    “明远兄一路走到今日,可谓问心无愧,绝对对得起大梁,然而,明远兄是愿意继续为大梁愚忠,还是从今往后为天下万民奋斗?”如果可以,周三山也不想说的这么直白,但时间不等人,若是仇明远真死了,那还拉拢个屁啊,再厉害的人才,死了也就是死了,最终不过一捧黄土,还怎么施展才华。

    仇明远双眼一眯,严重泛出几分厉色,不客气道:“原来这是有了异心?既是野心,又何必拿天下万民做掩盖!我仇明远这一生,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屑与之为伍!”

    “明远兄又何苦如此着急反驳,且待我细细道来。”周三山苦笑一声,赶紧解释道,他并未亲身去过诚徽州,但事情总归是知晓大半的,都尽可能都往好了描绘,当然了,本来就没有坏事,只是人家信不信的问题。“若是不信,明远兄可亲眼前去一观,若有半分虚假,尽可离开。”

    “怕是到时候便不由自主了吧。”仇明远面色冷淡,到是瞧不出想法,但既让没有下逐客令,那还是有机会的。

    “何苦如此,我那大侄子,看中的是你的本事,你若不愿,还能强逼不成,至于杀了,那我又何苦这么大心思跑来劝说,死了仇明远,又有何用处。”周三山这话说的难听,但胜在实在。“再且,这城内是你的地界,这般重大的事情与你说了,你若是翻脸不认人,之间将我俘虏甚至宰杀,然后宣扬出去,我又能如何?”

    仇明远一听,脸上终于变了变,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周少瑜可是顶着大梁第一才子的名头,若是被人知道,暗中在诚徽州发展势力,叫人如何看?

    双目紧闭,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姑且算是愿意去看一看的,只是,实实放不下此地,我在,尚可拖延,还有半分生机等到突厥调转马头离开。而我一走,那城内的百姓,便是半点的生路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