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东京禁军在册十三万五千人,开封府界在册六万两千人。京畿能调动的禁军共计二十五万左右。只是……”蔡京宰执这么多年,对于这些明面上的数据信手拈来,对于内在里的事情,也是极为了解。

    赵佶听得一句“只是”,忙道:“只是什么?”

    “陛下,只是……只是钱粮无以出,领兵之人选也难以安排,朝野皆知郑智善战,如今想要谋一上将与郑智为战,怕是……不可得。”蔡京终究不是蔡攸,几十年风雨沉浮,这个大宋朝能谋能断有手段的,也就只有他了。

    却是蔡京也还有隐瞒,便是这士卒之数,说起来有二十五万,实际上的数目自然相去甚远。

    此时的大宋朝看似一片祥和与蒸蒸日上,蔡京也在努力维持着这一份祥和与欣欣向荣,满足赵佶一切花费所需,说赵佶喜欢听的话语,为赵佶做好一切事情,尽量让赵佶满意,也是为了保住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权柄。

    但是这个大宋朝,内在里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走向没落,郑智如今的动作,让蔡京维持这么久的局面瞬间崩塌下来,西北打仗,河北打仗,如今又要起兵打郑智,这个国家已然负担不起。

    “胡说八道,为何不打仗,这些禁军在东京就有饭吃,要打仗,都没有饭吃了?这是个什么道理?”赵佶眼神直盯着蔡京,只觉得蔡京就是胡说八道。赵佶的道理也是简单,这些禁军在东京驻防,就有粮食吃,一出征就没有钱粮了,似乎真有些没有道理。

    蔡京闻言一愣,轻轻抬头看了看赵佶,赵佶如今年龄也不小了,也是有孙子的人了,却是还要蔡京来解释这种问题。

    “回禀陛下,并非臣胡言乱语,士卒在驻地有粮,只因为驻地有固定的供应,商户按时送粮到军营之中,许多固定的商户,每次送十天半个月的粮食。而且款项还可以拖欠,一个月两个月结清一次,亦或者是一个季度结算一回。如此也可以保证粮食供应。若是大军出征,这种办法自然是不可能的,唯有一次征调几个月的粮食方才可以开战。商户做生意,也是临时在各地粮商收购,并不能供应这么多的粮食,其次商人唯利是图,如此巨量的粮食,必然是不可能一次性冒险赊欠的。所以军粮之难就在此处。”蔡京慢慢解释道。

    道理是说清楚了,却是其中事情蔡京并未说详细。供应军粮的利益链条也不是那么简单,那些供应军粮之人表面上是商人,其实背后也还有许多官方利益纠葛。东京禁军的粮耗,也并非真的就是全部购买而来,大多数从事生产的禁军本来就是自给自足,还有许多在官员家中为奴仆的,也并不需要供应。若是府库无粮,大军出征便是不可能的。

    “商人唯利是图,如今国家有难,商人岂能不出力,发一道圣旨下去,城内所有粮商,全部把粮食都拿出来交给禁军,待得秋后税赋到得东京,再行奉还。”赵佶似乎觉得自己出了一个天才一般的主意。这个国家都是赵佶的,那些商人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却是赵佶不知,这百万东京城,都靠粮商供应粮食,若是此时粮食都被征调入伍,东京城只怕要乱成一锅粥。何况能在东京混下去的粮商,哪家后面不是官员撑腰,背后都是官员的利益,与其说是商人的粮食,还不如说是士大夫的粮食。

    蔡京闻言沉思片刻,皱眉答道:“陛下,如此兴许能征调到不少粮食,只是领兵之将,难以定夺。”

    蔡京也只有硬着头皮认下来,战争必然是要打的,若是不打,这个大宋朝都有可能倾覆。至于这个即将满城风雨的东京会是一个什么模样,此时也不想多去考虑。蔡京在赵佶面前说出这一番话语,也是为了让赵佶出头给出一个解决之道。

    蔡京显然不可能不知道无可奈何之下解决事情的办法,倒是这些办法蔡京不能说,蔡京若是说了,便是要得罪整个东京城。赵佶说出来倒是无所谓,也就不关蔡京什么事情了。

    说到领兵之将的问题,赵佶立马面色为难起来,思虑了片刻,忽然又是开口大骂:“乱臣贼子,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蔡京听得赵佶破口大骂,低着头也不说话,骂人显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有等着赵佶骂完。

    这东京城中百万人,当官的好几千,当兵的二十几万,却是选不出一人去跟郑智打仗。

    骂骂咧咧的的赵佶,倒是发泄了一下心中的痛恨,抬头看得蔡京几眼,开口说道:“若是童贯在京,必然可以领兵。而今童贯不在,蔡卿可当重任?”

    赵佶的信任圈其实并不大,几个太监,如杨戬、李彦。几个调笑玩乐之辈,王黼、蔡攸、朱勔。几个做事之人,如蔡京、童贯。

    叫王黼与朱勔去打仗,显然不可能。叫几个内侍太监去打仗,也是不可能。那还能有谁?

    蔡京闻言一惊,为难道:“陛下,非是臣不敢死,只是臣已老迈,又少于兵事,怕是难堪重任。此战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差池,还需选得知兵良将,如此才能与郑智对垒不落下风。”

    赵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蔡卿也知此战关系重大,所以蔡卿必然要随军督导,如此才能稳如泰山。西北不是还有几员良将吗?速速调来京畿随蔡卿上阵,还有西北几万禁军,一并调来,定要一战诛杀郑智这般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