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有别,他深知自己这样的福薄之人在修行路上是很难再觅得更多的机缘了,可他从来也就没有什麽太过远大的抱负志向,既然已知道途无望,为何不趁着寿元耗尽之前去这广袤的诸天万界走一遭呢?他更多的只希望现世安好,能安稳一世便足矣。

    师弟是真心实意想做个泯泯於众的凡夫俗人。

    他想躲开那些嘲笑奚落,想避开日後修途上还得面临的无数崎岖苦难,他不想再去与天争与人斗,也不想终其一生都要戒惧慎微,却不知所谓地拖着举步维艰的步伐跟在师兄身後当个包袱累赘。

    他想...他不想...许许多多的想与不想。

    “你忘了师父去前的话。”

    你不听我的话了。

    “你要弃宗门师门於不顾。”

    你要离开这里离开我。

    “无才无德,不思不取,数典忘祖之辈。”

    不知感恩,满嘴谎言,养不熟的愚贱东西。

    “当罚,当罚。”

    是该罚,该罚。

    言出法随,胭染绦雪描摹的锋冷开合间吐出的是师弟担不起的指责,语调空渺幽寂却犹如天雷贯耳,瞬时便冲击得他神魂震颤识海轰鸣,脑海里嗡地就被震慑得空白一片无法思考,张口讷讷了好半晌却连替自己辩解一个字都做不到。

    法身境界的威压袭来时,师弟几乎被固定在原处,他止不住地直打哆嗦,浑身因为恐惧僵硬得无法挪动脚步分毫,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忠实地反映出面对强者、面对朝夕相伴同门手足那股深入骨髓到难以抹灭的畏惧本能,即便如今的他已然是一位金丹宗师,而不再是从前那个初入道途的少年了。

    师弟的双腿早已软得不听使唤,整个人被当场吓得瘫坐在地,满脑子想着的只是如何手脚并用的远离这里避祸。

    无论去哪都行,只要能离开此地离开师兄墘寒真人身遭就好,至於反抗自保的心思是连半点都生不起,又或者说从小到大他都未曾有过这种想法,这位金丹宗师实在是被教养得太怕也太乖了。

    又何曾听过,蝼蚁岂敢挺身妄图去对抗彷如整个世界意志加身的压迫呢?可笑的痴人说梦,也过於荒诞沉重了。

    抬眼再望去,发现挡住前路的仍旧是从前到现在也不可逾越过的万仰山雪之後,他便倏地放弃了所有的挣动,只还同昨日年少时,总是因为愚钝背不全墘寒真人给他布课的剑诀以及术法禁制,而伏在对方膝上被拿着戒尺,毫不留情地训红了褪落下裤後的满掌丰软,蜷哭着认错受罚。

    他每一回都要哭得伤心极了,抽泣落泪时的卑微姿态,从来都是透着股与自身境界修为不符的凄惨难看,本该划开虚空斩灭道途艰险的一双手,更多的时候只能用作虚软的环揽着前寒真人的脖颈仰首乞怜,细数下来师弟从小到大还就真没有丝毫长进可言。

    “掌教,掌教师兄!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呃!别罚我呜啊别罚我!”

    “我、我会受不住的...我不要...”

    “师、师兄呜呜,别这样对我!我再也不敢、真的再也不敢了!”

    “放过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