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逆流而上,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到了瞿塘峡,江高浪急,三峡中最危险的这一段,水情算不上很好,就连举行盛会的地点滟滪堆,也只有一人高,一丈方圆露出水面。

    卢鲤站在船头,举首望去,滟滪堆立于波涛汹涌的江流之中,从水下潜浮出上半截身躯,似披坚执锐,欲喝退江流。江水前浪奋力向这顽石扑来,后浪推进着呼啸而至,拍打出漫天浪花。每当江水朝滟滪堆扑面而来,刹那间,滟滪堆前,波浪滔天,水雾蒸腾,漩涡飞转,地动山摇。

    雷鸣之声,十里可闻。

    “这便是蜀地流传千古的“滟滪回澜”的奇观。”宋师道来到卢鲤旁边为他介绍道:“我们宋阀的船每年十之*次经过这里,船工老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卢兄可曾来过瞿塘?若是如此,师道就见笑了!”

    “我来过瞿塘!”卢鲤好奇的打量着两边的峡谷,怪岩,回答道:“但我没有见过滟滪堆……”卢鲤没有说出来的是,因为滟滪堆阻碍航运,早在1958年冬就被政府炸除了,也只有在隋唐的剧情世界,还能见到这“滟滪回澜”的奇观。

    “你看……”卢鲤指给宋师道看道:“这“滟滪回澜”乃是江心的一股暗流乱流,船行到此处,必被乱流所扰,此处千江汇聚,共赴一门,水流湍急无比,我们是大船都如此危险,如果是渔夫客船常用的小船,或是倾覆、或是撞上滟滪堆,顷刻之间粉身碎骨啊!”

    “为何不毁去这块巨石呢?”卢鲤问道。

    宋师道明悟的笑了起来,摇头道:”卢兄,你所想的,我们宋阀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瞿塘一块滟滪堆,使得蜀道艰难,每年我们宋阀在这里损失的货物、人手,都有千金之多,若是真能解决它,我们宋阀第一个动手!”

    “但你不知,这瞿塘乃是千江汇聚之地,水量充沛,除了滟滪堆水下还有乱石奇礁无数,自古以来,这里的水道暗流,错综复杂,随天时节气而变,江下便是死路啊!”

    “这里落水的人,从未有人能活着被救起。纵然使人凿毁石堆,也只能破去江面以上的部分。”

    卢鲤听到这里不由得苦笑道:“若是真凿去江面以上的部分,这不是要了往来商队乘客的命吗?”

    宋师道点头道:“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滟滪大如牛,瞿塘不可留。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袱,瞿塘不可触。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窥。滟滪大如鳖,瞿塘行舟绝。若是哪一天,滟滪堆真的看不见了!恐怕蜀中长江沿岸,家家戴孝,户户哭绝。”

    “这里的行船人都受水龙帮控制,瞿塘的水文地理便是他们最熟,此次盛会,水龙帮便是处置杂物的,算是半个地主。若是卢兄对瞿塘风物感兴趣,我这就让他们安排……“

    “不用……”卢鲤笑着拒绝道。

    船早已过了滟滪堆,此时离口岸已经不远,卢鲤指着岸上一处新修建的木楼港口道:“我看见了,那应该就是水龙帮所布置的地方。”

    此时两岸已经稍微平缓了一些,但还是有一些奇峰怪石耸立两旁,就在那处口岸之前,有一块鹰嘴一样的巨岩,上面站着一个清瘦的人影,等到距离越来越近才看清楚,那人的打扮和中原的服饰迥异,生着一双阴鸠一样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宋阀的大船。

    “突厥人?”宋师道眉头皱起,有着明显的不悦之色。

    宋阀是四大门阀中最为坚持汉统的一家了,他们与北方贵族门阀对立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北方门阀长期与鲜卑贵族通婚,鄙夷他们的骨气与血统。五胡乱华之时,南迁的门阀大多于异族有着血海深仇,身为南方门阀领袖,宋阀当然不会对北方那些混血有任何好感,更敌视突厥、鲜卑这样的异族。

    当大船继续前行,露出被局势挡住的岸边绵延的突厥营帐的时候,宋师道的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以卢鲤的眼力当然能看到营帐中来来往往的突厥士兵。

    想起宋师道刚刚对水龙帮的介绍,水龙帮身为八帮十会之一,控制蜀中水道,以宋阀在南方的影响力,再加上独尊堡这个联姻盟友,若是说水龙帮不在他们控制下,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但现在突厥人在蜀中驻军,宋师道这个宋阀公子居然一无所知,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水龙帮……突厥人!好一个水龙帮!”宋师道被气的笑了出来。

    “你们是宋阀的人?”船一靠岸就看见两个浑身腥臊的矮个子跳到了船上,操着一口怪异的汉话对宋师道说:“宋阀停船的位置不在这里,你们跟我走……”

    “好胆!”宋师道怒道:“这蜀中还是我汉家天下,还轮不到你们突厥人来替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