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记!”这时井下又传来科长带着磁性和回音的嗓音,“你要自己爬下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科长的责任心很强,他确实是在手把手地培养下一代。

    水电表是不用每天抄的,韩不少每天主要就靠喝喝茶,看看报打发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不少在丝绸厂的生活越来越有规律,甚至养成了上班以后再上厕所的习惯。因为上班反正没什么事干,那么干嘛要侵占下班后的私人时间上厕所呢?韩不少每天早上从厕所里出来后,有了固定的程式:第一洗手;第二泡茶;第三和同事聊聊天,然后等报纸;第四报纸来了先粗看一遍;第五针对报纸上的新闻和同事侃大山,然后等吃午饭;第六吃完午饭趴在桌子上睡一觉;第六午觉醒来在厂区或车间里散步;第七散步归来再把报纸精读一遍,保证没有任何一个板块有遗漏,包括广告也精读一遍;第八再去厂区或车间里散步;第九散步归来复习报纸,但一般广告最多复习三遍,其他板块根据需要不设复习次数的限制。然后等下班。

    然而韩不少第二个月独当一面去抄水电表时,发现那些水电表的位置,自己只能想起来一半。

    席东海跟着英老板,站在了名表廊的柜台后面,脸上立即挂上职业的微笑。

    凯蒙商厦是陈总转型凯蒙集团的扛鼎之作,为了这次转型成功,陈总亲自挂帅带新兵,自然很重视新兵们的实习。通过上级主管部门的关系,陈总把大学生们派到那些业绩好的兄弟单位实习,比如卖家电的被送到东方商厦家电部,而席东海便被派到了上海滩一家著名的百年老字号——大亨表行。

    席东海就这样每日西装革履,在万千繁华南京路上的大亨钟表行做起钟表生意来了。

    在表行里,席东海最喜欢站名表廊的柜台。因为名表廊下,谈笑有大亨,往来无白丁,让席东海感觉自己的皮鞋没有白擦,微笑没有白浪费。毛爷爷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席东海为有身份、有地位、有钞票的人效力,那也真是其乐无穷。

    席东海管大亨表行的英店长叫英老板,虽然大亨早已收归国有,表行的老板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全国人民。席东海会看眼风,渐渐与英老板熟络起来。一天午饭后,席东海敬英老板一支香烟,两个人嘎讪胡。

    “讲实在话,我很佩服你们陈总。”英老板道,“她竟然全用你们这帮没经验的小赤佬。”

    “英老板。”席东海笑道,“那您多教教小赤佬,小赤佬回去好向陈总交待。”

    那时国企有个共性,就是家家都有冗员。出于成本效率考虑,冗员当然减掉比较好。可在一定历史时期,冗员就好像美女的年龄,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消灭冗员像消灭衰老一样是不可能的。所以陈总的改革,索性采用了一条大胆的思路——哪怕让没事干的老员工闲着,也要招新人来做新的凯蒙商厦。

    “哈哈,没啥问题。”英老板笑道。

    “英老板,站了一个月柜台,销售技巧我有点了。能不能再教我学点儿别的?”

    “嗯,”英老板略一沉吟,“卖表要懂表。这样吧,明天开始我教你一些简单的钟表修理。”

    席东海首次独当一面修好一块其实是小毛病的手表时,没有向表的美女主人收费。美女很高兴,席东海也很高兴。和时髦美女聊着天,席东海心里想,在表行里摆弄手表而没去工厂摆弄什么数控机床,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方自归跟着杰克逊,走到生产线上一台亮了红色报警指示灯的贴片机旁边,打开了机器的盖子,开始摆弄这台数控机床。

    最初的培训,是九个人在一起集中培训,比如培训汽车工业的质量管理体系,这相当于大学里《马哲》、《高数》之类的基础课,每个学生都要学的。也是通过这些培训,方自归渐渐知道:汽车行业的质量接受水平是“零缺陷”;一级汽车零件供应商的供货及时率要达到100%;衡量汽车零部件成品合格率不用百分比,而用PPM;衡量男人的过程能力是简单的“多少分钟”,而衡量设备的过程能力用的是复杂的Cpk……而这些基础培训告一段落后,九个人就兵分九路参加各自的专业培训了。比如母司就去摆弄后道组装流水线,方自归就去摆弄前道SMT生产线,这相当于大二后期开始的专业课。

    这时,杰克逊从机器上拆下来一个零件,递给方自归,说:“这个吸嘴磨损了。”

    方自归看了一眼那个拆下来的零件,问:“师父,您怎么一下子就知道故障在哪里?”

    “经验。”杰克逊道,“要把这几台机器玩好,起码要玩一年半载。”

    徳弗勒对这第一批九个员工的培训是丰富多彩的,除了基础课和专业课,还安排了户外拓展训练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