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窈活着的时候,常常听见有人夸她贤惠、夸她能干,倒很少听见有人说她傻。

    她家里成分不好,一家子下放干校,只有她一个当时年纪小又从小寄养在苏家,最后留在了城里。

    她感激苏家一家子,从小就尽量多做事,嫁给苏永年之后更是像只老黄牛一般,吃得少起得早做得多。

    为了省几块蜂窝煤,她大冬天地用生冷的水洗衣刷碗,一双手上都是冻疮,给孩子洗脸的时候她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刮了孩子。

    东北的冬天只有萝卜土豆大白菜,她去帮着认识的护士浆洗被褥,换来几个玻璃点滴瓶做土西红柿酱。

    可恨……直到她死了的那天,她也从来没在冬天吃上过自己做的西红柿酱。

    而她死了不过三个月,新人就进了门。

    王舒窈的魂魄附在去吃酒席的宾客身上,听着大家夸这酒席不错,大冬天的有西红柿炒鸡蛋吃。

    来吃酒席的李护士撇撇嘴:“都是当初王姐攒下来的!自个从来一口不舍得吃,要是早知道,都不如喂狗!”

    “哎哟,你没听说吧,人家这新娘子进门了连床都换新的了!知道的说她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心虚呢……”

    “少说两句吧!一会儿敬酒敬过来了!”邻居大婶和着稀泥,也带点鄙夷地用眼尾扫了一眼新娘子,“这新娘子这肚子,看着可是有点显怀了啊。”

    王舒窈附在宾客身上,她哭叫她愤怒可都毫无用处。她只能看着赵心莲满脸喜气地嫁给了苏永年,看着自己亲生的两个闺女挤在酒席边缘,对着那西红柿炒鸡蛋不要命地吃。

    她只能附身在命格偏阴的人身上,无法影响对方,甚至连多看几眼女儿都做不到。

    只不过,苏永年再娶也算是个大新闻,她总能从别人口中听见自己。

    “可不是个傻子?天天伺候闺女婆婆小叔子小姑子,累死了男人娶个小姑娘,花她攒的钱住她分的房子打她俩闺女。”

    “谁说不是呢,可不能那么实在,这男人啊……”

    一开始她听见这样的话还有些愤怒,后来却忍不住飘起来附和。

    不光是花她的钱打她的娃,那女人还生生害死了她!

    她心脏病发的时候,心悸气短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冰冷的尸体上面飘着了。而再飘出去不远,她那个平时嘴甜经常往家里跑的表妹赵心莲,正一直拉着个老大夫聊天。

    她飘在空中,看着表妹跟那个急诊科主任东拉西扯说了半小时,吓得老大夫从另一边走了,这才直接走向她尸身所在确定了一眼。

    仿佛笃定她会死在那一样。

    或许是执念太重,她辗转附身在几个人身上,在家附近飘来飘去。

    她看着这对狗男女挥霍着她含辛茹苦连块香皂都舍不得买攒下的钱,拿着她家平反发还的绝户财,这一对狗男女买时髦衣物买香水买电视机,甚至在八几年就给赵心莲买了貂皮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