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武十五年,八月十七,归古城,西城大狱。

    夜又黑了,凉了的风从监牢墙壁上的石窗中吹进来,撞在墙壁上,然后在空气中回荡了一圈,把荒凉的感觉充满整个监牢。

    风打在叶白柳的脸上,驱散了他微微的醺意,他在这牢里已经待了两天两夜了,每一次睁眼,看见的都是被灯火熏的昏黄老旧颜色的石墙。

    同牢的犯人还在那哼着哼哼唧唧的调子,虽然没什么韵律,却也是为数不多的新鲜,在这个窄小的笼子里什么事也干不了,除了站起来走两步就是坐着睡觉。

    但牢房里,缺的从来都不是寂寞,走廊里到处都是犯人们骂娘和猥琐肆意的谈笑声,有时候牢房里实在是太吵了,没好气的狱卒便会用随身的长条状的铁尺一个一个的去敲打牢笼的铁栏杆,大声的喝骂,让铛铛铛的敲击声盖过嘈杂的声音。可这样的法子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当狱卒们回去吃酒打屁的时候,这些犯人们耐不住的又会去聊些风月,一点一点的又热闹了起来。

    同牢的犯人躺在茅草铺成的床上,抱着脑袋,翘着的腿随着他哼唱的街拍一起一落,一身旧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吊儿郎当的,常年混迹市井的样子。

    这个犯人比他晚一天进来,一副无所谓笑嘻嘻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进来后倒头就睡,睡醒了就在那里哼着他从没有听过的调子,安闲的样子倒不像是坐牢,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铛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叶白柳扭头去看,是被吵的烦了的狱卒又回来用着铁尺在一个个的敲打牢笼的铁栏杆,铛铛铛的颤音针般的刺耳,震得叶白柳心底下都渐渐有了火气。

    他本以为被带来这里只是问几句话就行了,不会耽搁太久的时间,可没想,进了这间牢房后,只从那天夜里直到现在,就没一个人来管过他了,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叶白柳看了一圈,说起遗忘,好像被人一起遗忘的,还有这个偌大的大狱。

    一砖一铁都有时间留下的刻痕,极为的古老,甚至能在一些地方看见砖石风化后掉落的石渣,以及许多多起有锈的铁栏杆,与归古城那繁荣华丽的街市完全像是两个世界。似乎是这个地方就不配让官家的人把大把的银钱的画在它的上面,又或是牢房本就不该是个该华丽的地方,装饰的华丽了,就没有了它该有的阴森与肮脏。

    “喂,小子,看你年纪轻轻的,是犯什么事进来的?”敲击的颤声也搅得同牢的犯人没有继续哼下去的闲心,撑着身子半躺着对靠着墙而坐的叶白柳一挑头。

    叶白柳扭头,目光转向到了同牢犯人的身上,摇了摇头,“什么事也没犯,带我来的时候,说是问些话就行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

    “哦,我说呢,”犯人点了点头,拉长了音,“看你一身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样子,也不像是有罪的人。”

    “那你呢?你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进来的?”叶白柳也问。

    “小事,和你一样,关个几天就能出去了?”同牢的犯人毫不在意的摆手说。

    “小事?小事也会被抓?”

    “不然你以为呢?”犯人再一次躺了下去,双手抱着头,“这两天城里管的严,只要是犯了事的,不论大小,都会被抓起来。”

    “但是呢,”犯人悠悠的接着说,“只要不是砍头的重罪,都关不久的。而且我和这里的看守都是老相识了,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叶白柳听得皱眉,“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嘿嘿,打屁的话而已,难道你还真的信了?”犯人笑了两声,“虽然不是什么真的想走就走,但只要肯给点钱打点打点,就算是不能早点出去,也至少不会被苦了不是?”

    “所以说,你是这里的常客了?”听着犯人的头头是道,叶白柳问。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