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面容平静,澹澹道:“说。”

    阎毗起身跪直,开口道:

    “大业四年,臣奉旨督建运河,于洛阳开展部署,然齐王强行插手,欲图修改工期为六个月,当时的情况,各方条件全然不备,粮食没有,药物短缺,就连府库中的锹、镐之物,也是损毁严重。”

    “臣当时全方位查看之后,认为一年时间能够修成运河,已经是极为不易,但是齐王不认同,反而越过臣,直接主持运河工程,臣去涿郡,实属无奈之举。”

    裴矩追着道:“明知不可为,你当时为什么不晓以利害,劝谏齐王?”

    阎毗冷笑道:“南北运河,国之大计,臣受命之时,便不敢有一刻懈怠,惟恐有负君恩,我能劝的都劝了,能说也都说了,齐王不听,正如刚才韦津说的那样,这条河大半部分,不是我修的,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涿郡水系复杂,引水入海稍有差池,便是泛滥郡县的大害,齐王这边没有几人堪称大匠,所以臣便带着太府寺的人紧急赶赴涿郡,部署引水事宜,终是没有辜负君恩,使得运河北端顺利入海。”

    “齐王是豫州牧,民夫和粮食的事情,都是他在做,我一点都插不上手,河北弄到今日之局面,臣愿领罪。”

    高熲长叹一声:“阎公的后半生,莫要在踏足河北土地。”

    这句话阎毗听明白了,后半生,那就意味着高熲他们不会往死里搞他,看样子自己选对了,裴矩他们就是在逼他表态,不表态才会弄死他。

    于是他道:

    “阎某愧疚于河北,会在府中佛堂,为河北数十万亡魂诵经超度。”

    杨暕低着头,摇头苦笑。

    事情到了今天,他也算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就被老爹给利用了。

    六个月是你定的,如今我成为众失之的,也是因为这六个月。

    原来一开始,你就不看好我。

    杨暕心如死灰,他当然不会把杨广给卖了,那是自寻死路。

    眼下大殿中的那些卷宗,他根本不用看,也能猜到其中的内容,事实上,河北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但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干好这件差事,就能挽回自己的颓势,不至于和老三之间差距越来越大。

    我早该猜到的,从老三的长子被接入宫中抚养的那一刻,我就该猜到的。

    殿内短暂的安静之后,御史台黄凤麟率先跪地:

    “齐王滥用职权,弃生民于不顾,以至河北生灵涂炭,人神共愤,臣请削其爵位。”

    杨暕一愣,面目狰狞的转过头来,望着那个小地方上来的小人物,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