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绮面色森冷,转头看燕檀的时候,却又温和了些许:“冷吗?”

    燕檀确实有点冷,还没来得及点头,太后身边的那嬷嬷就红着眼眶赶了出来,连连请罪,一边将燕檀和慕容绮往另外一间安静的宫室里面请,一边含泪道:“求皇上开恩,太后也是悲哀过度,这才发作了几位太医,并非有意。”

    慕容绮不吃这一套,却也不屑和一个老嬷嬷掰扯,倒是燕檀开口道:“够了,皇上行事轮不到你一个奴才多嘴,太后如何了?”

    那嬷嬷低头道:“太后娘娘悲痛欲绝,抱着公主不肯松手,奴婢们都劝不住。”

    话没说完,那嬷嬷声音也哽咽起来。

    这个老嬷嬷跟了太后几十年,七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管她帮太后做过多少脏事,对七公主却是真心当小辈心疼的。

    可惜燕檀和慕容绮毫不动容。

    慕容绮揉了揉眉心,道:“天亮之后朕命人传步六孤氏的女眷入宫,到时候一应流程都要走,你们劝着太后,别在丧礼上闹出笑话。”

    七公主和她那个同母的二哥一样,死的时候不巧。

    她哥哥是死在太子丧期未出的时候,不好大办,因此拖了很久连个亲王的爵位都没有,丧礼也草草了之。七公主则更不巧,她死在皇帝大婚之后的第六日,连日出都没撑到。

    帝后大婚是盛事,七公主死在这时候,要是丧礼再大操大办,无疑是触皇帝霉头,也耽误北齐皇帝大婚一月后行猎祭祀的典礼。多半只能像她二哥一样,悄无声息地下葬。

    太后接连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燕檀和慕容绮在殿里喝茶,还能听到旁边殿里传来的哭声骤停,紧接着是宫女的惊呼声。

    ——太后昏过去了。

    那嬷嬷既担忧太后,又诡异地松了口气——太后抱着七公主不松手,宫人总不能把太后手掰开,如今太后晕过去了,那嬷嬷连忙让人把太后送去寝殿休息,然后去请偏殿里向正悠闲喝茶的皇帝皇后拿主意。

    那嬷嬷要说的就两件事,一是请皇后费心操办七公主的丧礼,二是太后昏过去了,想求皇上去请个太医。

    慕容绮道:“太医院在宫中值夜的太医尽数被太后罚跪在雪地里,一个个都用软轿抬了回去,如今不宜挪动。”

    他为自己营造了一个体恤下臣的明君态度,然后道:“阿六浑,去太医院传个医吏来。”

    太医院一等太医十六位,只为各位主子服务。医吏则要次上一等,为宫中有品级的官吏及得宠的宫人看诊。

    那嬷嬷满心难过愤恨几乎要冲破胸臆而出。当年太后做皇后时,六宫妃嫔都要向她低头,皇帝对妻子也是敬重无比。哪里能想到,多年后贵为太后,反而会落到受人挟制轻慢的地步!

    那嬷嬷忍住眼底的愤恨难过,尽量平静地说了声谢皇上,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操办七公主的丧礼,确实在皇后的职责范围内,但问题是七公主的母亲是太后,燕檀实在不想沾这个手——花甲之年的正五品太医院院正都能被迁怒到雪地里罚跪,万一太后悲痛之下鸡蛋里挑骨头,再和她过不去,岂不是出力又不讨好?

    燕檀不怕太后,甚至想除去太后。但这是要徐徐图之的事,燕檀可不想给自己额外找麻烦。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慕容绮,慕容绮会意,对燕檀摇了摇头:“行猎祭礼近在眼前,祭祀宗庙是最大的事,不可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