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站在朱红的廊柱后面,看着大批朝臣潮水般涌出大殿,三五成群向着皇宫宫门处走去。

    殿门前台阶下的青石砖上还沾着些微血迹,这是方才那个倒霉的西越使者被拖出来就地杖责时留下的,宫人们用水冲洗,却仍有些微血迹残留在了缝隙里和石砖边缘处。

    这里终究不是梁国。燕檀疲惫地闭上了眼。

    她的母国位于关内中原,礼仪文风昌盛,不会使象征着皇权威严的大殿前染血,更不会使得殿前的石砖上有半点不洁。

    可梁国引以为傲的礼仪文风,终究不能用于抵挡千军万马。燕氏皇族被屠杀一空,整座皇宫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数百年来的积淀都化作飞灰。

    “公主。”云蘅在她身后低低唤了一声。

    燕檀回过神来,抬眸往殿门前看去,确定百官已经散去,才带着云蘅往殿门处走去。还没走到殿门口,慕容绮已经一步踏了出来。

    慕容绮换了身深褐色的常服,那身常服极其普通,但穿在慕容绮身上就是显得他珠玉般光彩照人。

    燕檀加快步伐走了过去,唤了声皇上。

    慕容绮早已看见了燕檀,闻言微微颔首,问:“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嘴上虽然这样问,但是如果定睛细看,慕容绮眼底波光流转,藏着发自内心的愉快笑意。

    可惜燕檀对此毫无所觉,道:“有些事想和皇上商讨——对了,听说西越的使者过来递交国书了。”

    慕容绮眼底那一丝笑意就好像烈日下的冰雪般,顷刻间消散了,他淡淡应了一声,道:“没错。”

    燕檀垂下头,轻声道:“越朝辞是不是要求把我送回去?”

    慕容绮点头:“是。”

    说完,他立刻看向燕檀,温声安抚道:“北齐的皇后绝不会被别国带走,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如果这时旁边还有别人,一定会被少年帝王此刻语气里的温柔惊住。然而燕檀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慕容绮侧首看去,她深深垂着头,看不见面容,只有几滴水珠突兀地落了下来。

    慕容绮怔在原地。

    ——燕檀哭了。

    这个骄傲倔强,千里远嫁至此都没有落泪的小公主,就这样站在慕容绮面前,突如其来地落下了泪。

    那一刻,慕容绮突然对越朝辞这个名字产生了极大的恶感。

    他当然知道越朝辞,西越的新君,一手推动西越攻打梁国的人,也是慕容绮幼年时,欺负他的西越皇子的其中一个。

    慕容绮年幼时在西越过的并不好,从西越七皇子往下,那些小皇子们几乎都来踩过他一脚,对于一个平平无奇的九皇子,慕容绮并没有什么格外突出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