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鸿这几个卖书的点子,也都是非常简单的,但却极为实用。

    第一是奚家印书坊自己不建销售网点,直接选择几家书坊为代理进行销售。此举一来可以最快的铺开网络,节约成本。二是可以摆脱谋利之名,把求利的黑锅让这几家代理来背。当然选择代理的装标、签约、保密、结算等密诀卢鸿只是简单一提,全由奚老大自行领会。

    第二是将书分为精制和普通两种。其中免费提供给卢家的一部分书籍,内容和其他的并无分别,但封面却略有不同。

    虽然书是活字印刷的,但封面由于题字是孔颖达的手迹,因此依然采用了雕版印刷。卢鸿这里玩了个小花样,专门挑了几百册出来,使用了红黑两色的套色印刷。封面上套印了一树梅花,树干为黑色,梅花为红色,颇为新奇。

    虽然套印这技术成本并不算高,但此时绝对要算是尖端技术。这些书卢鸿就是打算做成礼品书的,其中五百套提供给卢府,除了自家留存外,还有少量作为赠品,赠送给了各大世家和权要等。其余一百册则是偷偷印的,卢鸿要奚老大外面套了精制锦盒,暂不发给售书坊,留做奇货可居。

    代理书坊的点子奚老大自然一眼就看出好处,并且马上就执行了,手中几千套书以一个相当高的价格一次性被几家书坊联手买断。但卢鸿说的礼品书他却不觉得有太多的好处。在他看来这些书就算是价格能略高些,估计也卖不出太好的价钱来。但过了不久,各代理书坊就都找上门来,提出以高价收购红色印花的精制书。

    此时正值年关将近,卢家的《范阳经辩录》成了各世家以及高门馈赠的最佳礼物。只是那种精制印花的经辩录只有卢家亲赠才能得到,数量颇少,寻常哪能得见。若是市场上常见的普通经辩录,又显不出贵重来。因此到书坊中出高价收购精制书的,不在少数。各书坊便纷纷来找奚家书坊,愿意花大代价,要奚家设法给弄点精制书出来。

    此时奚老大才不得不佩服卢鸿的先见之明,更是按了卢鸿说的,绝不肯正大光明一次把精制书拿出来。每次都是故做为难半天,才遮遮掩掩地拿出几部,找了无数说词,还要对方保密私卖等等。价格直高了普通书十倍还不止,还赚得各代理书坊老板感激不已。

    其实书坊老板自然也没吃亏,这些书被他们转手以更高的价格卖了出去,依然没能满足需求。这部分书籍,因为数量极少,又有多方面的价值,后来成为了收藏界的最爱。界内均以“红印花”称之,被后世藏者视为极品。

    书也印好了,年关已近,郑家三老并崔三醉也要分别返回家中。

    经会之后,除了孔颖达次日便启程回返、郑家除三老外的诸人也在三日后离开之外,其他几位都暂时留驻几日,主要就是要整理点校经辩录。

    再过几日,辽西段荣暄和青州黄升完成自己的经义点校后,也先后告辞。但郑家三老和崔三醉却是一直留了下来,日日相聚饮酒辩经,颇有些乐不思蜀。

    那崔三醉本是言道不复言辩,但私下切磋,也不为破例。三老中的老三郑诚,在坛辩中面对崔三醉,几无还手之力,心中大是不服。此时得了方便,一有空闲,就要与那崔三醉辩上一番。

    崔三醉对此正中下怀,自是来者不拒。二人若说经义功底,也是伯仲之间。但要说辩论水平,那可就几乎是天上地下了。因此最初之时,郑诚处于绝对的下风,屡战屡败。

    但那郑诚却是愈挫愈勇,屡败屡战。过不多久,也渐渐地摸着了门道,一点点有了些起色。这一下更是兴趣大增,不管是吃饭走路还是出行闲坐,只要是和人说话,人家说什么,他就反驳什么,无时无刻,都准备和人辩上一番。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郑诚这一认真,辩论水平自是突飞猛进。慢慢地便和崔三醉能相持颇久,偶尔也能胜上一两场。待得这几天,已经是互有胜负,虽然还略处下风,但再坚持下去,平分秋色甚至后来居上,也不再是遥不可及了。

    崔三醉也不由大为警醒。他以善辩成名,颇以此为傲。虽然推许卢鸿,其实也存了让年轻人一头的意思。但要让这郑家老三压自己一头,那是绝不能输这口气的。因此也是厉兵秣马,暗自鼓劲。

    此时将近年关,郑家及崔家都派了人来,要接三老及崔三醉回家过年。故时风俗,无论有什么大事,这过年总得回家团圆才是。就算是崔三醉这等古怪之人,这个事上也是不会违背的。只是他与郑诚正斗到了劲头儿上,这般忽然撇下,实在是不愿。郑诚也是一般心思,也是大大的不舍。就算是另外二老,也觉得这一段过得实在是充实有趣,此时别离,亦觉郁郁。

    卢鸿与四老感情颇深,也是不舍四人,又动了点心眼,与四老说道:“晚辈也实在是舍不得,只是团圆节日,家人翘首,不好相留。若是爷爷们有心,年后卢家准备操办一所书院,书院中除了教授学生日常学业,也要时常邀请名流,讲经辩法。若爷爷们愿意,不如便由卢家专程特邀四位为特邀教授,专辟客座,便可日日相对,观摹交流,岂非乐事。”

    崔三醉听了哈哈大笑,痛饮了一口酒说:“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多歪心眼儿。表面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教授什么交流,其实还不是想借了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名头给你这书院扯扯大旗。不过我出来这些日子过得确实不错,再回博陵那小屋子里干坐,估计也是没甚趣味。我也不当什么客座,只要给我弄个地方,我就全搬了来,也没啥大不了。就是怕有的人不敢再战,空费了你这小子的鬼点子。”

    郑家三老听了也不由笑了。郑知郑行连连点头,郑诚却是不肯服输地辩道:“非也非也,你这话却是大谬。我们三老自然是名声在外,但你这老家伙除了有几分骂人的恶名,还有什么名头,扯什么大旗?只怕那书院要真请了你当博士讲学,学生们倒都要吓跑了。空自相许,不知其非。唉,我都不惜得说你。”说罢连连摇头。

    崔三醉却不理会,又喝了口酒说:“还不惜得说我,拾人牙唾,有何味道?过完年我在这等你,你们老哥仨就组团忽悠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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