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秋风卷起秋雨绵绵,沉香抬袖挡住水汽,再抬眸却见满院的空寂。

    他的确曾如此期盼,可当偌大的院落真的只有寥寥数人时,他竟难掩失落。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倚在廊前,望着灰蒙的天,不住叹了口长气。

    前几日,最后一批遣散的公子也走了。平日交好的澹墨临行前泪水涟涟地攥着他的手,满心羡慕他能留在这处继续伺候王爷。

    可他自己却知,自己也只是苦苦维持,堪堪支撑罢了——毕竟曾经最瞧不上的那位,风水轮流转,如今也骑到了他的头上。

    遥遥雨幕中浮现出一个消瘦身影。沉香侧目望去,那轮廓逐渐清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暖阳阁就哥哥你一个人住,也太过冷清了些。不如,我来陪你?”

    千歌一改往日的简朴,通身描金的衣裳满是富贵花式,纤细手指上套着的红宝石戒指一如他此刻闪烁的眼眸,熠熠生辉。

    俗不可耐,沉香见他穿金戴银,没着人沏茶,只是静默地看着千歌,勾出一抹蔑笑。

    陪他?沉香心里清楚的很,暖阳阁是离临渊台最近的院落,千歌此意只是为了固宠。

    “哥哥不吭声,就是默许了?”千歌无视沉香面上不加修饰的嘲弄,娇笑着指了指正坐院中的主宅,“那这间我就笑纳啦。”

    “你怕是忘了,那是王爷指给我的屋子。”沉香轻笑,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瞥了眼千歌。“你这是替王爷做主的意思吗?”

    “哥哥言重了!”千歌听了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略略一笑,“我昨日和王爷稍稍提了一句。王爷,允了。”

    沉香闻言,倏地坐直身子,手不自觉抓紧了红木椅的把手。

    “哥哥别生气啊,我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王爷答应的爽快。”千歌以前吃过沉香不少苦头,今次是故意这般拿腔捏调。看沉香气到浑身颤抖,他反而兴致高涨。

    屋内的香炉升腾着缭缭烟气,在沉闷的雨天里,带起满屋厚重的香气,让闻惯了的沉香也不禁气短胸闷。“你才得势几天,就敢明目张胆抢我的东西!”脾气这东西,上来了就再难收住,沉香一伸手便拂了桌上的一双梅瓶。

    千歌看着满地的碎瓷片,不怒反笑:“没有恩宠就低人一等,这不是哥哥你教我的道理吗?”

    沉香瞅着千歌的得意嘴脸,冷哼一声,反唇相讥:“恩宠?我的恩宠是我自己的,你的恩宠是你自己挣的吗?我看王爷也只是看着元小萌的面子才没赶你出府。再者府里如今没剩几个人了,所以看你这蒙尘的旧人,倒也觉得新鲜。你别得意太久,没准过不了几天你就……”

    “那又如何?现在王爷就是宠我,你恼也无用。倒不如自己复宠时,再来与我说这番道理!”被沉香戳中心事的千歌嘴上虽仍不服输,但身子已转过半截,指了身边的仆从将沉香屋里的东西一一搬出。

    仆从们收拾屋子,千歌也没闲着,而是提了备好的礼物快脚去了漱晴斋。

    十日前,王府后院遣散名册发布,竟无他的名字。他思来想去,深觉是元小萌出手帮了他。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去找元小萌核实此事,王爷竟撇了沉香,召他去了临渊台。

    他是贫贱家境,卖身到王府多年,只得过一次恩宠。这次突然被召见,自然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伺候。却不想王爷着实温柔体贴,处处小心,时时照拂,不仅给足他体面,还赏了他许多珠宝玉器。

    他见着王爷百般关爱,竟有些恍惚,私心觉得或许是王爷本来就对自己情根深种,并非元小萌从中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