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萌觉得千歌这些话这得诚恳又平实。仔细想想,千歌并未与他有过冲突,只是观念不和才渐渐有些疏远。想着千歌曾在他落魄潦倒时施以援手,再看少年一双紧蹙的眉头,不禁去想有几个人得意时不张扬显摆,不禁有些自责,甚至担心自己先前过于敷衍的态度伤害了他敏感的心。好在黑蜜打了个圆场,邀请千歌无事多来漱晴斋喝茶,才算解了这场窘困境地。

    千歌倒是应了黑蜜的话,也不顾大冷的天,日日赶着元小萌去报账的功夫至漱晴斋,净手沏茶,待元小萌归来,正是满是茶香的好时候。和元小萌待得时间长了,千歌似乎也对生意产生了兴趣,时不时翻翻账本,有不明白的也肯虚心询问。

    这日是大雪天,元小萌醒得早,却总起不来床,身子惫懒的厉害,稍一动作就浑身酸胀。不得已,想让黑蜜找个小厮去临渊台告假,却被千歌拦了下来,说是他愿意代为报账。

    窗户透着雪影纷飞,元小萌自是一口回绝,担忧这深寒冬日里千歌受冻或是滑倒摔着。千歌却不以为然,快手捡了书桌上几本账簿揣进怀里,提了油纸伞抬脚就往外走。

    这乌蒙的天,寒风似刀掠过耳边,千歌不觉一丝寒冷,反倒觉得通身温暖,因为他终于可以见到王爷了——四个月零八天,他每晚对着冷月掰着手指头数的仔细。

    从前王爷是天上星辰烂漫,他只抬头仰望,不敢奢望,自然也不会失望。可如今他存了念想,总是怀念王爷的温柔和怀抱,就再难放下。于是王爷未曾召见,他便自己去临渊台求见,奈何那个姬管家和沉香是一伙的,百般阻挠,终是不能如愿。这才放低姿态,从元小萌这里寻个机会。不过总归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每日茶里的那一星半点药末发挥了作用……

    千歌今日脚程比平日不减,甚至还快几分。到了临渊台门前,他这双保养得当的手已冻得僵直,要侍从拿热水捂暖了才能与伞柄分开。

    “千歌公子有几日没来了啊。”姬管家在廊前倚着,见千歌走来打了个呵欠,伸长了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王爷早起用功呢,你来错了时辰。”

    姬管家越是这般不待见,千歌就越是得意,他抽出怀里的账簿晃了晃,娇笑道:“我是来替元公子报账的。”

    不管姬管家情不情愿,铺子的账是王爷点名了要日日听的,只能垮着脸叩响门扉,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翻出什么浪来,“王爷,铺子来报账了。”

    屋内沉寂,好一会儿才传来嵇暮幽慵懒的语调,“说吧。”

    千歌愣了片刻,他本以为报账是要进屋的,此刻愿景落空,不免失落,但总不能失礼于人前,还是捧着账簿逐字读起来。

    细软的声线滑入木门的缝隙,在炭火的熏烤下蒸腾入耳——不是元小萌,这是嵇暮幽的第一反应。随即他搁下手中毛笔,开始计较起这每一笔账款来。

    千歌来的匆忙,未及细看,好几处字也不识,数也不对,自然磕绊。他自己也是心虚不已,此刻也不再去想见不见王爷这回事了,只想快点读完交差走人。好在嵇暮幽全程都未出言打断,待最后一字道出,千歌只觉得脊背黏腻,不由长舒一口气,匆匆行了一礼就要离开。可门内却冷不丁传来嵇暮幽的声音:“借支不平作何解?”

    千歌脑袋一片空白,他平日里虽凑在元小萌身边看得仔细,却是假装用功,对于账目实则不明所以,看了就要打瞌睡。本想借着报账讨巧再获宠幸,却在王爷的询问前支支吾吾答不上一个字,索性跪倒在地,嗫嚅道:“账是元小萌做的,他身体不适,所以我代为前来。王爷所言的错漏恐怕是元小萌算错了罢。”

    元小萌倒是难得出错,嵇暮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挑错的幸灾乐祸,还是求真的严谨态度,竟然让姬管家将账本呈进内室查看。姬管家得了令,斜了千歌一眼,看好戏似的扯过他手里攥着的账本捧着进了内屋。

    账目简明,借支各书一列,并无错处,且这娟秀小字可以见得是元小萌花了苦心练出来的。想到去年的这般时候元小萌还是虾爬一般的字迹,嵇暮幽感到一丝欣慰。只是对于急于推卸责任的千歌,他又多了重厌恶。

    “王爷让我给公子说一句,无能莫要揽功。”姬管家将账簿丢进千歌怀里,看笑话似的看着他缓缓起身,朝着外头一步一顿地走。

    大雪将千歌的头发覆了一层白,他想不明白,凭什么元小萌报账王爷就对他青眼相待,自己前来,便是一顿折辱。

    “千歌公子忘了拿着个。”姬管家望着千歌的背影,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忙拿了一旁他落下的油纸伞追了上去,“说起来,千歌公子既然大雪天都能来为元公子跑一趟感情应当十分深厚,但上次王爷去重州剿匪怎的元公子就使银子把您给替下了呢?”见千歌一脸震惊,姬管家自知这挑唆之言他是听进心里了,掩住嘴,哂笑道:“千歌公子别往心里去,都是小事,小事。”

    小事,怎能算是小事?千歌不觉攥紧了伞柄,将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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