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直唤:“二郎!娘求你了!你既见过益州世子,又与那贱人要好,可想他看在你的情面上,一定会放过晚吟,放过并州的是不是?”

    沈长泽蹙眉看着周氏,“母亲慎言,倘若你再一口一个贱人,那益州世子要对付的可不就单单只有并州了。”

    周氏恸哭道:“难道你就如此放着你姐姐不管么?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呀!”

    沈长泽面色微沉道:“我说过,阿姐若是诚心向夕夕道歉,哪怕益州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阿姐一同去。”

    周氏垂泪看向地上的女儿,眼里渐渐浮出哀求的神色。

    可沈晚吟虽形容枯槁,双眼却依旧泛着锋利的寒芒,她抬手抹去脸颊的泪痕,重新将发髻绾正,凤眸冷冷盯着眼前的父母和弟弟:“今日是我沈晚吟来错了地方,母亲不必担心,来日我与夫君必死守城池,并州侯之位绝不容宵小染指!”

    说罢,转身决然离去。

    十日后,益州大军兵临城下。

    并州城墙危楼之下,为首一人手持长戟,腰佩利刃,面容冷峻坚毅,薄唇紧抿,青筋凸起,其半边脸被浓重的暮色笼罩,看不清神情,另半边脸却被身侧耀眼的火光照得通红。

    烈火在他暗如深渊的眼眸中熊熊燃烧,可他眼里又何止这点火光?

    那眼底有挣脱牢笼的猛虎,有搅动天下的风云,有也有异乎寻常的淡漠与从容。

    他的袍角已被鲜血染透,四方浓烟滚滚,铁锈味浓,双目所及之处遍布着守城敌军的染血的尸身,还有跟在他身后的,满脸脏污却战得痛痛快快、杀得酣畅淋漓的益州将士。

    六七两月是整个并州暗无天日的噩梦,墨阳、铜安、临嘉、汉京、高塘、裕陵接连失守,败如山倒,敌军的长矛直指并州主城!

    即便满城兵将严阵以待,死守并州主城,可昔日固若金汤的城墙依旧在强敌的铁蹄之下如同一片破烂不堪的薄纱,竟毫无还手之力!

    江山风雨飘摇,去岁方登大位的年轻并州侯被乱箭射杀于大殿,昔日明珠娇花般的并州侯夫人容貌尽毁,四肢俱残,死状极惨,目不忍视。

    八月初,并州城中高举旌旗、高奏凯歌庆祝胜利,天下震动!

    先侯三子谢铎继任君侯之位,割西南二十城作为谢礼赠与崇州,又以全州五年赋税、北疆牧场往北的广大疆域答谢益州,群臣敢怒而不敢言。

    世子大胜的消息传至益州,城中人人欢欣鼓舞,五年未跨战马、未执长戟的世子依旧是从前那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益州二公子,是整个云境不可撼动的战神!

    侯府上上下下更是欢天喜地,一来庆世子此战大胜,二来贺中秋将至,三来世子夫人的生辰竟是中秋佳节当日。

    在益州侯看来,这是儿子和儿媳归城的第一年,也是儿媳妇在益州过的第一个生辰,容不得半点马虎!益州侯非常重视,早已命孙氏着手安排下去。

    所有的喜事聚在一起,整个益州侯府笼罩在喜悦热闹又忙碌的氛围当中。

    中秋当日,寿星沈晚夕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在小厨房来回穿梭,一旁的丫鬟厨子个个将手臂悬在空中,生怕夫人磕着碰着。

    沈晚夕笑说她们过于谨慎了些,这些日子以来肚子虽然已经很大了,身子也比从前沉重许多,可沈晚夕也并不觉得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