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温酒下肚,热辣从唇到喉再到心里,沈清遥终于有了鲜活真实的感觉。

    她如今才十七,父母俱在家世高洁,她可以过得快活又自由!

    她有双亲有好友有至交,有权势有财富有好容颜,要什么求不到手?

    不过是一个秦垣,不过是一段伤情!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朝美酒常相随!

    “诸位,”酒杯在桌上轻轻一磕,四周又重新安静下来,沈清遥双手放在膝上,朗声说:“我和瑞王的婚事已取消,从此嫁娶再不相干。”

    京中消息灵便,这件事情他人并非不知,可沈清遥还要大大方方地说一遍,就像上一世,接了赐婚的圣旨后,她在这场宴席上坦坦荡荡地说“我要和瑞王成亲了一样”。

    她不觉得退婚是件难堪的事,正如她不觉得当年自己坦言喜欢秦垣要嫁秦垣是件羞耻的事。

    她有资格,有人撑腰给她底气,有无所畏惧的勇气,支撑她凡事无所顾忌地顺从自己的内心。

    此言一出,所有人或担忧或欣喜,却无一人出言给她难堪。

    赵家大公子一笑,举重若轻道:“聚散有时,不必介怀。”

    沈清遥同笑道:“春光日盛,不如对酒长歌。”

    言毕她一拍手,厅外长廊上现出十七八妙龄少女,执唱板抚瑶琴,浅语低唱,声声入耳。

    “哈哈哈哈!说得好!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有人喜形于色,忍不住意有所指道:“辞旧迎新,却实值得对酒当歌一番,今日不醉不归!”

    秦垣年少气盛,更兼之身份尊贵,几乎所有人见他都得行礼,后来入大理寺担任少卿,下手狠绝丝毫不留情面,对待同僚又态度轻慢疏离,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甚至连他不在场的这种时候,都只敢隐晦地背后评论一番,由此可见秦垣其人在同辈之间积威甚重。

    也可见他人缘之差到惨不忍睹。

    丝竹傍耳美酒在怀,又有知交美酒在侧,花香迷醉,几杯温酒下肚,本来拘谨的言行就变得洒脱自在起来。

    王南裴举着酒杯摇摇晃晃起身,遥对着沈清遥摇晃吟唱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他目光灼灼,看着沈清遥道:“虽然知道这样不该,但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严厉道:“王兄,你逾矩了。”

    沈清遥有些无奈地用酒杯半挡着脸,顿了一下,道:“岂敢与庄子逍遥游里的姑射山上神人相提并论,王兄太抬举我了。”

    那人摇头,苦笑道:“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二小姐身处其中不知,这于凡人有多难能可贵。”

    “我家境苦寒相貌丑陋,自幼招人白眼,承蒙二小姐不弃,待我于他人一视同仁,又在二小姐身边结交许多好友。”他深深看沈清遥一眼,“在下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