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尔在医院里醒来。

    他先是一阵恍惚,转头四周看了看,一片纯洁的白色,这里是医院。

    他的脑子终于转过了弯,然后身上的伤痛,也随着知觉的回复,渐渐回归了。

    脑海里飞快掠过了一幅幅场景,然后他抬起自己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它们。

    那已经不能叫做“手”了,他带着点兴味地想,也许叫“两个被包扎得很完美的熊掌”会更好一些。

    好像那两只手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他举起它们,观察起来。

    “这是一个梦。”他想。

    然后他哑然失笑,自欺欺人不是奥利维尔的风格,他解嘲地告诉自己,接受现实吧。

    幸好穆拉没有看到这个场景,他现在感到了一点庆幸,要不然,痛苦的人又会多一个。

    门外传来轻轻的声音,是科洛丝。

    “……医生,”她的声音轻浅,其中却蕴含着无尽的沉郁,“他的手……还好吗?”

    “还好,以后只要不要经常使用这只手做力气活就可以。”医生在说话。

    “啊……”科洛丝的声音里全是溢出来的惊喜,“那……以后还能继续弹琴吗?”她急切地问,又加了一句,“我是指钢琴和鲁特琴什么的。”

    “……很抱歉。”医生的声音带着遗憾。

    “哐”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衣服摩擦的杂乱响声和鞋底擦着地面的轻微声音混在一起。

    “……如果他还想像以前一样弹琴,那就非常困难了。”医生在翻着什么,“您知道,朗海姆先生的手受的伤很重,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它来写字,您之前谈到的那些乐器,我恐怕他即使能弹它们,也绝对不可能达到之前的水平了。”

    科洛丝一直没有说话。

    “……您知道,弹奏那些乐器需要手指的灵敏和力度,他的手已经不能再这样做了。”医生的话音里带着遗憾,带着刀锋一样冷冰冰而残忍的冷静和客观。

    “……请您冷静!”

    不知道科洛丝怎么了,奥利维尔奇怪地发现,在听到医生那些话之后,自己竟然一丝触动都没有。

    他的心好像一潭死水,静谧,但也缺乏生命力。奥利维尔又举起了自己的手,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已经随着这双手的死亡,被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开了。

    病房的门轻轻地响了,科洛丝走了进来,她浅紫的头发微微有一点凌乱,在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之下,仿佛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轻纱。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有点发红,还带着浓重的阴影,她特意扑了点粉来遮掩,但是那憔悴的神情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在奥利维尔看向科洛丝的时候,科洛丝也细细地观察着他。他变了,她想,尽管他的嘴角仍带着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微笑。他的金发黯淡了,在病房雪白的布景板上,那张俊美的面容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惨淡,然而这更让他的英俊像太阳神一般,美得残忍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