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传策没有跟着众人走进中军帐,但也没能离开军营,他甚至都没有试图走出军营,只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静静坐着。

    钱渊突兀的出现在陶宅镇,事先没有任何消息,再加上卢斌那明显的态度,董传策自然不会脑子进水认为钱渊是被罢官归乡。

    那么,钱渊的出现,很可能是针对即将大乱的东南。

    董传策不太明白为什么靖海伯六月一日逃窜出海,三日后钱渊就神兵天降。

    如果钱渊赴任东南,必然先是邸报抵达,然后当地官员迎接,沿途也会有消息传来。

    但今日所见,钱渊一行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急行,抵达后立即收拢大军,将校俯首,而周天瑞、吴振也完全不知情,这证明了钱渊南下是封锁了消息的……董传策看了眼已经紧闭的营门,在心里猜测钱渊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南下。

    记得钱渊如今在詹事府任职,南下居然敢收拢大军,显然是另有任职。

    太阳高悬,营地里安安静静,只时不时传来号令声,有大批的兵丁正在收拢军械,搬上马车一路往南去。

    董传策咽了口唾沫,他也知道钱渊在东南名望极高,根基深厚,击倭设市,将浙直总督胡宗宪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今日,董传策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钱渊在东南的分量。

    身着银色软甲,披玄色大氅,腰间斜跨苗刀,单骑入营,卢斌尚未出面,三千大军俯首帖耳纷纷拜倒……董传策不禁暗想,封疆大吏、统兵大帅也没这气势,分明是东南王。

    踱了几步后,董传策愕然的看见吴振脚步匆匆的过来。

    “原汉兄,叫你也进去……”

    董传策神色有点难堪,但看了看吴振身后的持刀武卒,只能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走进中军帐,董传策第一眼看到的是瘫在地上的徐瑛,脸庞上由上而下一条清晰的红肿印子,嘴鼻间犹有血迹。

    看了一眼,董传策就偏过头去,你老子兄长都在那厮手里吃了那么多亏,你倒是有胆子直面相怼,还真以为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南下三个月而已,光是人命就闹出十一条,你这个府尹倒是称职。”

    昏暗的烛火边,低头看着状纸的钱渊神色讥诮,“华亭周家,只因家在徐宅右侧,全家被驱逐,房屋被徐家抢占,周家先后递交状纸入华亭县衙、松江府衙,三日之后,一家五口均无影无踪,周知府判无首告撤状。”

    周天瑞不敢坐着,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他难以想象,那状纸分明是自己亲手焚毁的,为什么还会有副本,而且还出现在钱渊的手中。

    钱渊慢条斯理的缓缓说着,一路南下,舟马不停,日夜兼程,又连续收到诸多消息,对东南局势,他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不能耽搁时间,钱渊恨不得现在就插一双翅膀飞到镇海去,一旦双方开战,就意味着自己之前多年的努力……不说化为泡影,不说从头再来,至少是前功尽弃。

    但自己一个人去,是没有意义的。

    原本钱渊的第一选择是戚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