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廖赞。”颛孙洛阳不自觉垂下眼眸。

    若说世间是否有令人百口相传的传奇女子,无疑是眼前这个身着龙袍的妇人。春秋八国战乱,原是南蛮的一隅小国,如今却成了中原九州之主。二八年华的少女随父辈南征北战,先后平定南疆西蜀,战功彪炳,比起其他皇子皇孙除却是个女子之外无人不服。二十出头身陷储君之争,在内患外忧之际,绝然谋朝篡位,以悍然的铁血手腕镇压朝纲。二十五岁时更是不顾众臣反对,出兵北伐,换来了南北近二十年的安定。至今,北契王庭的铁骑不敢越过冲河一寸。

    战绩斐然的女帝面露倦色,负手道:“随朕走走吧。”

    这条曲径通幽的青石小路不知通往何处,九五至尊的妇人负手走在前头,身后仅跟了师徒二人,足见女帝的信任。

    “朕在位近二十年间,商歌如此繁荣昌盛,你澹台清平功不可没。”女帝停下脚步,侧头望来,她虽不再年轻,但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更加显得英气勃发,不怒自威。澹台清平神色淡然,妇人继而道:“十几年前你便说东越守国奴不死,切不可贸然进犯。朕深以为然,毕竟是春秋末年的魔头,范首甲武评第二人,可如今东越倒是先沉不住气,你来之前,那活了一甲子的守国奴已入了扬州,小天庭山号称门内弟子三千,可守的住这长安城?”

    澹台清平微微一笑,道:“甲士屠戮百姓如草芥,三品高手杀甲士如鸡狗,何况是一品之上,差一丝一毫境界皆是云泥之别。即便见微宫三千弟子倾巢而出,除却三位一品尚有一战之力,其余不过是以卵击石。”澹台清平缓缓抬眸,“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女帝看着与自己年岁相仿,却面如平镜不见丝毫风霜的女子,笑道:“到底是修道之人,天下再乱,道心不可乱。”女帝顿了顿,转过身继续前行,“天师府的谭济道已前往扬州边界阻拦,你觉着他能让那守国奴慢下多少时辰到长安城?”

    颛孙洛阳眉角颤了颤,澹台清平不假思索道:“半柱香。”

    女帝又一次停下了脚步,侧身问道:“那个谭济道?”再瞧见澹台清平微微点头后,女帝的目光移向了持剑的白衣女子,澹台清平不留痕迹的挡在了白衣女子面前,笑意平静,“洛阳练剑不过一年,如今也只是三品小宗师,相差甚远。”

    女帝但笑不语,背过身长叹。澹台清平又道:“武评十人,有半数在商歌,可要这些江湖中人舍去一身修为与天下第二人拼命厮杀,恐怕无一人甘愿。但尚有一人,可与东越守国奴一战,即便此人不是心甘情愿,但也不得不为陛下卖命。”

    乌云蔽月,凉风习习,良久,女帝才轻声道:“你要朕亲手放她出崖?”

    “恶人自有恶人磨。”

    澹台清平微微垂首,领着白衣女子悄然离去。皎洁月色不知何时重新铺满大地,孤伶伶立在青石小路上的龙袍妇人仰头望天,口中喃喃着一个名字,“李长安啊李长安……”

    出了皇城已是夜半三更,街道上不复热闹,人影稀疏。师徒二人并肩而行,白衣女子忍不住询问道:“师父,余……余祭谷沉寂了二十余年,为何此刻入长安?”

    澹台清平轻叹一声,道:“当年山阳城下,余祭谷以一人之力挡下商歌万骑,随后领兵屠戮东南三座城池,才得了个魔头的名号。东越毕竟不过是三州小国,哪怕这二十余年养精蓄锐也终究抵不过九州之主的商歌。可几年前再度踏入陆地仙人境的东越魔头终究是陛下的心头大患,前些日子,为师听闻东南边境驻守兵力一夜之间多了七万。”

    时隔二十余年,女帝终是要对东越下手,继而完成当年先帝未曾完成的遗愿。白衣女子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澹台清平瞥了她一眼,又道:“春秋末年,战乱延绵,江湖亦是血雨腥风,天下陆地仙人总共不过二人,余祭谷便是其一。虽长安城有精兵良甲上万,余祭谷若不恋战,再来五万人马也留不住他。”

    “还有一人是谁?”

    谈话间师徒二人已出了城门,驻守城门的兵卒只觉眼前两道青白人影一晃而过,疑惑自己是否大半夜花眼见了鬼。

    澹台清平加快了步伐,仍是平静笑道:“春秋三魔头,东越守国奴余祭谷,棋谋首甲范西平,还有一个名声最是响亮,当年与陛下可谓平起平坐的奇女子。”

    “春秋女魔头,李长安。”

    白衣女子脚下一顿,落下了几丈远,她赶忙追上澹台清平,不由自主的低声喃呢:“长安不死,长安难安的……李长安?”

    见微宫宫主细不可闻的轻叹,这许是她这辈子最多无奈的一日。

    可与那九五至尊的妇人相提并论的奇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