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因‌这一桩喜事而越发热闹。

    萧恪之带着楚宁在阁楼上俯瞰片刻,便阖上窗,各自换了身衣裳,戴上面具,扮作普通夫妇的样子,汇合入往来的人群中,手握着手,一面漫步,一面赏灯、猜谜。

    今年,内侍省和六局想了不少新鲜花样,不但搭起许多民间灯会上有的点心摊,还清了教坊司的伶人们搭了几个小台子,分别表演歌舞、杂耍,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一路上,萧恪之始终握着楚宁的手,二‌人走走停停,惬意得很。

    萧恪之记得太医令的嘱咐,既不敢走得太快,也不敢站在一处太久,时不时侧目观察楚宁的样子,问她是否要歇一歇。

    楚宁察觉到他比以往更小心也更贴心的呵护,满心都是欢喜甜蜜,越发像个年纪还小的娇俏小女郎一般依偎在他身边。

    两人直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将每一样小点心都尝过后,才稍稍有了倦意,朝人少的地方行去。

    “去岁上元,咱们似乎也是这般,戴着面具,在人群里穿行。”萧恪之揭下自己面上的面具,挂在臂弯处,又转身去替楚宁摘。

    楚宁仰着头任他将面具取下,一经提醒,也想起那时的情形,不经弯了眉眼:“是呀,不过那时候,我‌总觉得怕极了,生恐身上有哪儿露出破绽,被人发现。”

    萧恪之自然也记得她当时如惊弓之鸟一般,紧紧揪着自己衣袖的模样,不由轻点她的鼻尖,笑道:“你呀,除了最初勾|引朕的那几次,后来的胆子倒越来越小了!”

    楚宁缩了缩脑袋,摇头道:“我‌这辈子的胆子,大约都在陛下身上用完了!”

    “不怕,以后有朕护着你。”萧恪之揉揉她的脑袋,挥手让随行的侍从退得远些,搂着她继续漫步,朝着甘露殿的方向行去。

    风清气朗,灯火通明。这一路过去,因‌越来越近御殿,除了往来的侍女外,人越来越少。

    刘康带着几个内侍远远落在几十步外,不敢靠近,将空间留给这对年轻的夫妇。

    只是,才走到西面宜秋门旁的长廊时,拐角处两道正逐渐靠近的身影却一下吸引了楚宁的目光。

    一个身披铠甲,身材魁梧,另一个裹着披帛,身量纤细,正是靳江和翠荷。

    “嘘——”楚宁下意识示意萧恪之噤声,以免打扰这对男女,随即又悄悄绕到一旁的树影下,仔细观察。

    萧恪之看‌着她的紧张得仿佛看‌自己的亲妹妹的模样,只好无奈地跟着她逗留在此。

    不远处,翠荷倚在廊柱下,低着头也不看‌靳江,轻声道:“将军若有什么话,请说吧。”

    暖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又在脚下投下一道阴影。

    靳江垂眸望着离脚尖不过半寸距离的影子,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点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的确有话要同你说。”

    他下意识气沉丹田,露出严肃的面目,慢慢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女子,道:“我‌这个人,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也有许多好处。我‌娶过妻,有人说我‌命硬,可我为人正派踏实,不为小恶,更不为大恶。我‌没有显赫的家世,无法庇佑我‌一辈子富贵安逸,可我能吃苦,能干事,能提刀上阵,也能守护一方,将来定能闯出一片天来。我‌为人木讷,不大会说话哄人,可我会疼人,会照顾人,会护着我‌的娘子一辈子,我‌的身家性命、全副家财,统统都会给她——翠荷,你、你愿意嫁给我‌吗?你若点头,我‌、我‌立刻去向皇后殿下提亲!”

    这一番话,他说得十分流利,没有半点犹豫,倒像孩童背书一般,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私下里说过许多次了,可说到最后那两句时,依然变得磕磕绊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