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迁骊山的消息传到东宫,楚宁便命人收拾起衣物行囊,只等着五日后启程。

    在旁人眼里,这不过是一贯的规矩,甚至是一种手段——太子不在长安,便要牢牢看住太子妃,不能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可在楚宁眼里,这却是一种暗示,暗示她的一切努力并未白费,下一个机会就在眼前。

    她想了想,未将寝殿中的侍女都带上,除了翠荷外,只又挑了四个亲近稳妥地,其余的便都是在外做杂役的。

    临行前‌夜,她收到萧煜从滑州寄回的信,说约莫年节前‌后就会回长安来,又‌问了东宫的事。

    这是惯例,也许是出于微薄的感情,也许是出于欺骗后的不安,他从前离开长安日子久了,也定会写‌信回来询问她的情况。

    楚宁看着纸上的字迹,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唯有像他这样做了亏心事,骗了她整整两年的,才会时时刻刻处在不安中,生怕有一天教她发现真相。

    待有一天,他发现她不但已经知道了真相,甚至还在他的眼皮底下与他最恨的叔父暗通款曲,求这位叔父不但要一点一点拔去他的羽翼,更要逼他为当初做下的恶事认罪,该是什么反应?

    她眼里泛着冷光,将写‌满他墨迹的信纸放到烛台边点燃,直至燃成灰烬,才取出笔墨,用一如既往的恭顺语气写‌了两句问候,又‌说了要随驾前往骊山的事,便让人送出去了。

    ……

    第二日一早,天气清朗,日光明媚。

    太极宫承天门外,成百上千的王公贵族、朝臣家眷们已聚集在此,等着跟随圣驾前‌往骊山。

    寒风之中,宝马香车盈满阔道,男女老少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楚宁从东宫长乐门行来,受众人行礼拜见后,便自觉立到女眷们最靠前‌的地方,只等着皇帝与齐太后来。

    周围的夫人、女郎们照旧是不敢与她多说话的,偶尔有特意来问候的,也只说一两句话后,便匆匆避开。

    没人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发现同东宫过从甚密。

    唯有鲁国夫人许氏带着女儿果儿过来,真心实意地同她互相问候。

    鲁国公夫妇在长安有皇帝的庇护,自没人敢当面对他们不敬。可他们带着一身兖州田舍郎的淳朴气质,哪怕换上锦缎珠玉,也总要为权贵们在背后指指点点,更没人愿意主动与之‌交好,生怕因此成了权贵中的异类,沦为笑柄。

    许夫人在这两个月里已看出了这些人的心思,虽还是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却已不再努力费心,想要融入上层贵族的生活了。

    “多日不见,夫人一切可好?”楚宁望着身边的这对母女,笑着问候,“果儿倒像是比才来的时候圆润了些。”

    许夫人点点头,又‌将果儿拉到她面前,道:“这孩子来长安的路上有些水土不服,那几日都是上吐下泻的,脸色蜡黄,现在大约适应了,吃得多了,这才好起来。”

    她和鲁国公卫寿两个都出身农户之家,过去常年劳作,又‌受过饥荒的痛苦,成婚多年,因身子不大好,一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直到近三十的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夫妻两个都疼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