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随着元月一过,便实实在在的将新年年味儿抛弃了。街面上已经没有了过年时的大红大绿和男女老幼不分昼夜的戏耍、狂欢。每日里要面对的,仍旧是自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当然,已经过了年,也没有穷人会担心被人堵着门索债了。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前门索债乱如麻,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亦管他娘不得,后门出走看梅花。”的窘迫了。

    唯有蔡老相公府外面,仍是一片片的红彩纸和红灯笼。只不过,已经不是庆贺新春的红符、红彩纸了,而是蔡家为迎接二月里即将为五公子蔡鞗与茂德帝姬大婚所张挂的彩纸和红灯了。

    蔡府位于汴京内城西门大梁门外的大梁门西大街北侧,临着大街一处高大宏伟的白粉泥墙的大宅子,宅子正门是一处有着三开间的大门,院墙外遍植树木。只是从两丈有余的乌头门,便可以看出蔡家的显赫。

    如今离大婚之期正早,可是蔡府大门前面大街上,沿着蔡家院墙的长度,全都已经铺上了艳红华贵的地毯,府里面进进出出的仆人,一个个忙的都要跑起来一般。铺在大街上的红毯,害得过往路人只能顺着蔡府对面房舍的屋角下过去,怕踩脏了,好大一块红毯,怕是两三年不吃不喝也赔不起。

    刚刚走过去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不时艳羡地看着蔡府外面布置的灯笼、地毯,另一个男子则凑到那名男子耳旁,低声说道:“别看这外面光鲜亮丽,实则也不过如此,甚至还不如你我。”

    扭着头看的那个男子回过头来,讥笑道:“张老三,你这厮是吃不到自家嘴里,就说酒酸。你可知这是谁家府第?你可知娶的是谁家娘子?!”脸上尽是夸张的不屑,好等着同伴问他的时候,再向同伴好好讲一讲,显得自己耳目灵通。

    谁知那个男子并不问他,反而说道:“我自然知道这是蔡老相公府,也知道这个月就要迎娶官家的茂德帝姬。你可知,方才我为何说这等人家不过如此?”

    这一问,反倒让回过头来的男子好奇地问道:“张老三,莫不是这内中还有故事?”

    “自然是有了。这几日辽人驸马来汴京城里,到的城中第一日便迫不及待在州桥与茂德帝姬相会;第二日竟然偷入皇宫,私会帝姬。这一私会不要紧,你倒是猜,是在何处私会?”这个叫张老三的男子卖了个关子问道。

    “小弟委实不知,张三哥快说吧!”这个男子等着听故事,张老三立即变成了张三哥。

    “嘿嘿,花眠阁!”张老三一脸猥琐地说道,“你可知道花眠阁是什么所在?”问到这里,张老三脸上一片胀红,就好像进入皇宫,与帝姬私会的人是他一样。

    “是什么所在?”另一个男子只好耐着性子,配合这张老三问道。

    “我表弟妻侄的好朋友马武,你可还记得?就是在宫中当差的那个——据那马武所讲,花眠阁乃是帝姬沐浴之处!”说到这里,张老三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了,脸上更是就仿佛亲眼见到一般。

    “后来如何?张三哥莫要吊小弟胃口了。”另一个男子听了半截,岂肯放过?立即问起后面的事来。

    “今日甜水巷翠莲娘子家,你做东,我便给你好好说一说。好告诉你,这事若不是马武那日不当值回家,多与我喝了几杯,外面是断断不会知道的!”这个张老三将自己听到的这段艳事的稀缺性强调了一遍。

    “左右无事,你我这就去吧,便吃酒便听听这辽国驸马私会大宋帝姬的评书。”另一个男子连忙答应说道,临走时还朝着那宏大阔气的蔡相公府又望了一眼,想着蔡相公未过门的儿媳便红杏出墙,心里立即得到了平衡,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与那张老三一起走了。

    其实这个张老三哪里是听到的独家秘闻?只不过是昨天在闻鸡巷一处小店里吃酒的时候,听邻桌的几个人说的,他本来不信,只不过那几个人说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再加上,人听到这种艳事,多半是愿意相信是真事,所以张老三就记在了心里。今天路过蔡府,只不过随便几句话,便骗得一顿酒喝,心中自然得意。他不敢让这个男子请他去酒楼里吃酒,便是提防到了酒楼,满座的人都在讲这个故事,那他这顿酒就泡汤了。

    蔡鞗今日本来在家中与家人商议大婚前前后后的各种琐事,同年进士张之野约他同去吃酒,说是要为他先庆贺大婚之喜。蔡鞗本不想去,只不过张之野是为他庆贺大婚的,这个理由推脱不掉,便只好换了便服,和张之野一同到了潘家楼。

    二人也是潘家楼的常客了,进来后,便由店里的小二将二人引到二楼一处临街阁子内,将阁子的门关上,外面的纷杂便顿时小了许多。

    “只管将好酒好菜上来,我二人从午时,直耍到子时才罢!”张之野哈哈笑着,向店小二豪爽地吩咐道。

    很快,各种凉菜、热菜一起摆了上来。私下场合喝酒,不比正式宴会,还要喝过三杯酒才能吃菜。等酒菜上齐,二人就边吃边喝了起来。

    “小弟先恭祝蔡兄佳偶天成、宜室宜家、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张之野端起酒杯,向蔡鞗连连祝贺说道。

    蔡鞗被张之野说的满脸喜色,“同喜同喜。今日喝了为兄的喜酒,改日定要喝你的喜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