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芸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气得粉脸通红,眼眶里泪滴直转,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郑头闻言大怒,登时就向院子里走去,身后跟着贾老六等十几个护家社的伤兵,见护家社的伤兵上前了,杨可世和手下的那些伤兵也跟着进了大院。

    老郑头等人一进来,顿时院子里停止了说话。

    老郑头一言不发的看着院子里的百姓,可是贾老六就忍不住了,他也是腿上被射了一箭,手里拄着根木棍,用手撑着木棍,站到院子中间,大声叫道“我贾老六在此,刚才是谁说大寨主的不是?!是哪个说大寨主招来的官兵?!”

    只见众人眼光都瞄向一个矮胖男子,这男子约莫四十多岁,见众人都瞧着他,便想向后退去,躲到一边,贾老六早就看见,拄着木棍到他面前,双臂一抡,木棍便敲在这个男子腿上,口中骂道“韩享民,老子和护家社的弟兄跟着大寨主和高大哥,一个个挨刀挨枪,为的是谁?!”那些护家社的伤兵,早听到有人在院子里给周南泼脏水,见是韩享民说的这话,一个个带着伤,拥上来就要打韩享民,被老郑头拦住,说道“大寨主做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自有公论。”旁边有人说道“大寨主给大伙发肉发粮,建山寨防山贼,却不见这厮出来说话。”还有人说道“上次发山猪肉,这姓韩的非要占份大的,没给他,这是记仇了。”“这山道就是周大郎派人凿的,他既说周大郎不是,他另找地方逃命吧。”

    贾老六犹自怒骂道“活该将这厮现在丢到寨墙外面,让官兵剁了他。”那些伤兵齐声附和道“把他丢出去!”、“丢出去!”

    老郑头见众人骂的差不多了,便站出来说道“众位,我等当下最要紧是赶紧从山道里逃生,留的性命在,日后都能讨回来。”

    高芸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已不是刚才那样急怒了,刚才听到有人说周南不是,说是周南给山寨招来的祸害,她自然容不下这样的话。刚才听到寨子里百姓说韩享民的那些话,知道大伙不是和姓韩的一样想,当然就不会那样生气了。

    这时见老郑头催大伙下山道逃命,大伙却迟迟不肯走,高芸便说道“刚才有人说家没了,家当没了,粮米没了,诸位乡好,奴家家里和大家一样,奴家家中物事,一件没拿,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今日被官兵抢了,没了,日后可以再挣回来。公库里的金银粮米比各家都多吧?为何不去保那些钱粮,却先保各位乡好先逃命呢?官兵能攻进无忧寨,可是他们搬不走,难不成官兵还要住在无忧寨不走吗?等官兵走了,这里还是诸位的家。奴家哥哥和大寨主没有在,奴家便斗胆替哥哥和大寨主立个誓在此旧家当没了,大家就一起置新家当!粮米没了,寨子里管吃食!”

    高芸一席话,说的议事厅里的众人一起喝彩,纷纷说道“高家小娘子说的对,等回来俺们再置办。”也有说道“高小娘子倒是个巾帼人物。”还有人说道“高小娘子都立了誓,我等还有何话说?!快快走吧。”

    老郑头见大家伙儿准备从山道下山了,忙跑到议事厅前面,寻找刘石头。见山神庙外面站着几个石匠,老郑头赶紧跑进去,见刘石头正在里面,山神石像下面的底座下面已经打开了一个洞开,下面能看到一阶阶的石级通向里面。

    老郑头忙问道“山道可能用了?通到哪里?”

    刘石头擦擦脸上的汗珠,说道“山道已经打通了,现在就可以用,这山道是沿着崖壁开凿的,外侧只是用木头栏了一下,大家伙须不要用力挤护栏。”

    老郑头也不知道山崖下面是什么情形,听说山道可以下去了,忙说道“现在就带着寨子里的乡民下吧,再晚怕是麻烦。”

    刘石头点点头,叫过来两个外面的石匠,让两个人带路,从山道下去。老郑头忙到山神庙外面,大声叫道“刚才已经清点过的家户,一个个跟着走吧。大家莫急,不要推搡!”

    在山神庙外向里观望的一些人,见有两个石匠已经下了山道,沿着石阶向下走去,也就跟了进去,向山道里走去。

    一见有人跟着下去了,围在外面的百姓倒不用老郑头喊着才进来了,唯恐被落在后面,现在则是争先恐后的向山神庙里挤。

    老郑头只得叫来护家社的伤兵,站在山神庙外面维持秩序,凡是凑齐了一家子的人,便让这一家子进入山神庙,由里面的人安排着向山道里下去。

    现在议事厅外面已经不用再清点人口了,大部分都已经进来,宽敞的议事厅大院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杨可世和他的几十个伤病帮不上忙,便无聊的坐在议事厅院门外,这时见高芸忙完了,杨可世走到高芸身旁,说道“高家小娘子,那些战马要如何处置啊?”

    杨可世实在是珍爱那些周南答应分给他们的战马,这些天手下的士兵也都是整日里兴高采烈的,还不都是因为那些契丹马?而且,还是一个人分给两匹!这样好的战马,在西军里能分到一匹,那还是求了多少座庙才能得来的,不用他那些手下,就连杨可世一想到那战马,就觉得自己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梦里面都能笑醒过来。现在梦还没醒,那番狗就带兵打过来了,人能从山道里逃走,马却不能。眼看着是自己的了,转眼又让人牵走,这比剜他的心都疼。所以想问问高芸,看这些马有没有个稳妥藏起来的地方。

    “刚才说要放到西山林中,倒是能藏下,官军只怕进去不易,就是进去了,每个两天时间也搜不完西山,只是……”高芸皱着眉思索着说道。

    “只是什么……”杨可世急忙问道,这时节可不能总“可是”啊。

    “藏倒是可以藏,只怕官军一住几天,可就容易发现西山里的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