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西,一处官宅大门紧紧闭着,上面四个字“得贤治定”,看落款,乃是当今皇帝赵佶所题。官宅内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室内更是以珍稀的各式香木为原料,专门打制的几案,更是用金玉为饰物,绫罗绸缎,珍奇异宝,到处都是。豪华奢侈,比皇宫内更甚。这就是赵佶赐给王黼的宅第了。王黼是三年前搬到这里来的,原来的宅院昭德坊也是赵佶所赐,只是比这里小多了,更何况,这里还与梁师成比邻而居。

    此时的王黼正坐在一张雕刻精美、上铺蜀锦坐垫的长椅上,脚随意地放置在一个单独的四方木制脚踏上,脚踏的四周都用金丝镶嵌,光彩夺目。身边跪坐着一个美婢,正轻轻的为王黼松着腿,轻缓、舒适的动作领王黼昏昏欲睡。只是他旁边坐着的一个人却让他不敢做出这无礼举动。

    旁边一人,四十多岁,面皮白净,颌下无须,一脸忠厚,正是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梁师成梁太尉。

    “将明,”将明是王黼的字,梁师成说道,“照你说,这燕山府并不是童贯、刘延庆等人攻下的?”

    “恩府先生,此事经抚房刚刚着人送来密报,燕山之事不简单!”王黼对梁师成说道。

    “如何不简单?难道童贯那厮敢欺瞒官家?实则并未拿下燕京?”梁师成有些不敢相信,他童贯胆子再大,难道还敢拿这事和官家开玩笑么?想立功也不能想疯了吧?

    “他倒不敢欺瞒官家,只是燕京虽已攻下,却不是他攻下的;虽不是他攻下的燕京,可燕京现如今是他手下的人在驻守。”王黼觉得自己总觉的够全面,够清晰。

    梁师成却有些迷糊,不解地问道“这却如何解说?”

    王黼便将收到的密报上叙说的事又给梁师成说了一遍,梁师成这才明白,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刚才我问你今次欲派何人去镇守燕山府,你原本是要推举你亲近之人前去,现在却改了主意。”

    王黼说道“什么都瞒不过恩府先生,童贯报信说拿下涿易二洲之时,便有人对我说,拿下涿易二洲,非是童贯之力,而是番地山中义士所为。如今看来,这童贯只不过是给人耍弄了,白忙一场罢了,还大大赔进去些粮草兵械,还有那十万斤硫磺。”

    梁师成点点头,说道“照你所说,这燕京归不归附,尚在两可之间了?那这派去的宣旨使团和这燕山知府岂不是笑话?”

    “正是!”王黼恶狠狠地说道,“童贯这厮虽是我推举前去领兵伐辽,可是这厮不念恩情,拿下涿易二洲后,便想着撇开我,向官家单独报功,我如今岂会帮衬他?”

    梁师成奇怪问道“将明既知此事来龙去脉,为何不禀明官家,窜贬了童贯,也好让官家再做打算?”

    王黼平素温文尔雅的面容此时却显得有些狰狞,说道“正巧官家催我早日选派宣旨使团,三日后一早便要启程,我却装作不知燕京之事,等朝廷宣旨使团北上燕京,却被万胜军赶了回来,到那时,窜贬童贯那厮,还用我去鼓动官家吗?三日之后,童贯知道朝廷派去宣旨使团的事后,可就有的看了,哈哈哈!”

    梁师成对童贯如何并不放在心上,去了童贯,宫中便少一个和他争宠的,他也乐见其成,只是他却皱眉说道“将明,这伐辽毕竟乃是你当初首倡,如今落得这般结果,对你也脸上无光,不免有御史会弹劾于你。不可不防啊!”

    王黼却是胸有成竹,说道“恩府有所不知,这透信于我的人,乃是前线军中之人,曾说拿下涿易二洲、创立万胜军之人,倒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求百姓安居乐业,又说此人非是番人,手下兵士尽皆汉儿,只需朝廷招安,便可归顺于朝廷。燕京归顺朝廷,这伐辽之事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可前些天燕京城中那番人太后萧德妃也曾上书,说要纳土称蕃,官家可是没有准许。岂会再招安万胜军?”梁师成担心地问道。

    “宣旨使团已然派出,太庙也已告祭,到时官家发现燕京并未攻下,急切之间,我再派人招安纳降,燕京称蕃也好,归附也好,官家正求之不得,岂有不准的?”王黼胸有成竹地说道。

    “既然将明心中已有对策,我便放心了。只是不知你欲如何安排北赴燕京人选?”梁师成终究还是关心这些,派去的人结局如何他不关心,他只关心留下的空缺。

    “既然此去前途未卜,不如将几个常常惹事的送过去,也省的得心烦。”王黼说道,“尚书左丞王安中判燕山府,资政殿学士詹度为燕山府安抚使,其余人等便不须急着一同去了。恩府先生可有人选?”

    “去燕京就不必了,只看尚书左丞吧。”梁师成先给王黼打了个招呼,即便尚书左丞不成,那递补之人空缺,总归是他的。

    “好说,好说!”王黼现在心思并不看重这次的官员变动上。

    “如此我就告辞了。”梁师成起身,王黼也忙站起来,恭送梁师成从东面院墙的一处角门过去了。王黼和梁师成宅第东西相邻,后来王黼索性在两家之间的院墙上开了一处角门,方便二人之间来往。关键是,梁师成是太监,自己府中尽都是年轻美妾,王黼不怕梁师成和自己府中年方少艾的美妾有何不轨之举,反倒是方便自己去梁师成家中——太监家中也是畜养着各色歌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