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见刘绍棠来了便与他打了招呼,刘绍棠也笑嘻嘻地问了嫂夫人好,又同秦氏与顾婧琪见了礼。这时沈西泠瞧见了小姑那副可可怜怜的模样儿也感到有些好笑,便转而对顾居寒说:“快别说她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今日原定了要去收几处铺面的账册,她央我带上她一起去罢了。”

    顾婧琪闻言连连点头,示意自己绝没有对嫂嫂不敬。

    顾居寒缓了缓脸色,又拧起眉问她:“今日不是夫子来家塾讲学的日子么?你不去听学、缠着你嫂嫂做什么?”

    顾婧琪闻言缩了缩脖子,十三岁的少女面容清秀俏丽,行止间有种说不出的活泼情态,十分可爱讨喜,却听她言:“我这都听学一连听了八日了,前儿夜里十分勤勉地熬夜背了书,昨日还得了先生的赞誉呢。今日……今日就不能歇歇么?”

    她虽十分擅长撒娇,但她长兄却不吃这一套,眉头不松,仍训她道:“胡闹!那范先生是三叔特意为你请来的,平素本不收女学生,你今日却逃了学,也不怕你父亲责骂你?”

    顾婧琪心道,她父亲那样疼爱她,才不会训斥她,就算真是训斥了她也不怕,反正父亲也不舍得如何对她凶,倒是她这长兄一沉下脸来便让她心口惴惴,不敢再还口顶嘴。

    沈西泠在一旁瞧着,见小姑被顾居寒训斥得小脸儿都红了个透,又是当着绍棠的面儿,面上总是不好过的,心里头便也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替她向顾居寒讨饶:“我瞧着婧琪近来也确实闷得狠了,昨日得范先生赞誉也是实情,若不为难,想来与先生告一日的假也使得,我带她出去转转,总好过她人坐在学塾中、一颗心却飞了,反倒更惹范先生生气。”

    顾婧琪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顾居寒本是神色严厉地在教育妹妹,但沈西泠开了这口,他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没再继续责备顾婧琪,只是对沈西泠说:“你最近身子也不好,又何必亲自去收账册,叫人送到府上也就是了。”

    沈西泠笑了笑,说:“不打紧,我其实也是看今日天气好又暖和,想顺道出去逛逛罢了。”

    顾居寒仍有些不赞同,但他一向不大能拧得过她,于是挥手招来他的副官旭川,说:“让旭川为你们驾车吧,有他跟着我也放心些。”

    沈西泠虽觉得不必如此,但还是没有拂他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秦氏笑道:“大哥尽可放心,我也陪着嫂嫂一同去,会将人照顾好的。”

    她这话一说,身后的连紫挽朱便也跟着如此说,让沈西泠闻言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好似将她看做了一个残废,一时有些无语。一旁的顾婧琪见得这个情状,晓得长兄时下心情还算不错,连忙趁势问:“大哥……那我能跟着嫂嫂们一同去么?”

    顾居寒瞧了她一眼,默了一会儿,随后终于在她殷切的目光中说:“路上别烦你嫂嫂。”

    顾婧琪听言立时大喜,欢快道:“哥哥放心!我定然站如松坐如钟,绝不会给嫂嫂添麻烦的!”

    这话一说却将大伙儿都逗乐了,沈西泠摸了摸小姑的头,说:“还不谢谢你哥哥。”

    顾婧琪也是精乖,立刻朝着顾居寒谄媚道:“谢谢哥哥!”

    顾婧琪今日缠着嫂嫂要出门,一来是因为夫子今日要她背的诗她尚且还没能背得出,二来是因为她着实想念怡楼的糕。说起来,这怡楼本就是自家嫂嫂的产业,叫个厨子到家里来做给她吃也无甚么不可,但她却觉得怡楼的糕最好便要在怡楼吃,因楼中装饰多有江左风情,那糕的口味亦与江左有许多相似,总是更应景一些,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这日她们出府的时辰尚早,离用午膳的时辰还差了许久,她便不得不暂抑了腹中的馋虫,随着大嫂嫂一同先去别处收账。

    沈西泠的产业十分丰裕,从酒楼医馆到茶果田庄皆有所涉猎,尤其名下还有一座盐庄,进项据说更是多得令人咋舌。只是因她本是大梁人,那些生意自然多在江左,直到五年前她嫁进国公府后才陆续将生意搬到江北,怡楼也是自那时起才开始办的。如今这上京城中,除了怡楼,还有一个名作金玉堂的首饰铺子是个大进项,沈西泠今日出门,便是要去金玉堂瞧上一瞧。

    马车中,秦氏笑道:“嫂嫂嫁进门后不是便懒得再打理生意了?盐庄田产之类进项多的生意,听说现在都是大哥手底下的管事在替嫂嫂忙活,怎么今日竟这样勤勉,还亲自出门收账?”

    众所周知,五年前沈西泠嫁进国公府时带了一笔数目惊人的嫁妆,而自她进门后,她那些来钱的买卖便大多交给了国公府来打理,因着这番缘由,上京城的贵妇人和贵女们虽一向心里头嫉妒她,但也能为她和顾居寒的这桩婚姻寻个合理的由头:这顾家虽是大魏显赫高门,但像这样上了年头的勋爵人家,又难免在银钱上左支右绌,顾居寒娶了这沈西泠、又在婚后接管了她的生意,想来便不单单是看上了此女的美貌,也是图她的钱财罢。由是这么一琢磨,方觉心中熨帖了许多、安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