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是如此:薛家姑娘穿了如今京中正时兴的衣裙款式,淡紫色的绸面儿,很衬人的气色,显得她尤其俏丽可人,本该是位艳压群芳的角儿。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儿,一向不太爱参加这等女眷聚会的燕国公夫人却正正坐在席间,穿了一身粉紫色的长裙,并不是时下最流行的,可却生生叫人移不开眼,美得让人恼恨。眼尖的夫人们还瞧见,她鬓间的那只金钗正是前些日子燕国公在击鞠场上为她赢的,一时更免不了腹诽:商女可恨!今日她那衣裙那般淡雅,鬓间却插了一只如此浓重的金钗,如此两不相配,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炫耀罢了!

    沈西泠靠在软席上吃茶,只感到在座的女眷们眼风皆若有若无地往她鬓间招呼,自然觉得奇怪,便朝今日给她梳头的挽朱递了个眼神儿。

    挽朱见了,便悄悄朝夫人吐了吐舌头。

    她们夫人生得美丽,在打扮上素来不花心思,一贯是由着她拾掇,只是夫人素日又不爱出门,偶尔出去又多会受到一些夫人小姐的挤兑。今日茶会这等场面,挽朱便预料到薛家姑娘要来,此外还有好些对将军心怀不轨的贵女都在席间,她便故意为夫人簪了将军新得的钗,省得这些不长眼的人趁着将军不在便欺负夫人。

    沈西泠虽不知自己鬓间有什么不妥,但见挽朱这等神情,便知是这丫头的手笔。她其实本就无所谓这些夫人贵女的挤兑,自然更无所谓朱儿的折腾,瞧了她一眼之后便又收回目光,径自吃茶。

    这番寡淡的模样落入众人的眼中更是觉得心头一梗,只觉得这商女如此举重若轻的模样俨然是有所倚仗——难道顾居寒那般的人物还真就能一辈子就宠爱她一个了?待过几年色衰爱弛,看她还拿什么得意!

    只是心里虽如此想,面上却要做出恭敬礼遇的模样,且夫人贵女们的姿态不单是恭敬礼遇、而且还是一个赛一个的恭敬礼遇,左一个称赞国公夫人的秀丽模样,右一个恭维国公夫人的大方派头,佳句频出绝不重样,如此的文采,恐怕就是前院儿那些才名加身的男子们听了也要自叹弗如。

    平景侯夫人和自家侄女儿在一旁冷眼旁观,自然不会去烧沈西泠的热灶,左右无趣了很久,才听到下人们通传,说是国舅爷的夫人庄氏到了。

    这位宰相夫人乃邹潜年轻时所娶,那时邹氏还未出一位得宠的皇后,家族尚不兴旺,是以这庄夫人既并非名门之后,又并非什么绝色佳人,但如今邹潜得势,虽身边美妾如云,但仍未动摇正室的地位。

    庄氏之所以能稳坐正室之位,乃是因为她生了一双好儿子。长子邹淳,少有多智之名,今任黄门侍郎,乃天子近臣,幼时又是太子伴读,与高敬私交极笃,于朝野之中堪为他爹的得意臂助;次子邹羡,今年不过十九岁,却是如今太学博士陆学究的得意弟子,当年陆先生就曾扬言他这学生邹羡有过目不忘之能,假以时日必可成当世第一的饱学之士。

    有了如此一双争气的好儿子,庄氏自然不惧邹相身边来来往往的如花美眷,今日赴宴,仍可见端庄得体、气色甚好。

    庄氏一来,这席间的场面便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但沈西泠并不很在意这些,世家公子和市井百姓在她眼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尤其经历了沈家大难之后,她更觉所谓世家名利不过一场镜花水月,没什么值得追捧的,是以神情并无什么波澜,向眼前这自称是韩非池的男子浅浅行了个礼打过招呼,也就没什么后文了。

    男子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沈西泠有趣,他走到梅树下赏玩梅花,随意地问:“你可知方才那婢子为何忽然丢下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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