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跟着内侍走在廊上,头发上还有黏腻的酒水随着她的步伐滴落在地。

    她一反先前在包间内惶恐不安的样子,淡定无比的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方棉帕,不仅将酒水抹去,还顺势擦掉了脸上的浓妆。

    待她的妆容卸下,人也来到了霍言翔位于观云阁三层的客房门前。

    “王爷。”客房的门被拉开,红袖入内后随即单膝跪地,向正在品茗的霍言翔行了一礼。

    霍言翔已换了一身新的常服,坐在圈椅上,姿态放松随意。

    “免礼。”霍言翔淡淡道,“账册有下落了吗?”

    红袖将头压得更低,语气中略带懊悔:“未曾……这三年来古棱一伙人也算小心谨慎许多,市场上流出的贡丝不足从前的三成。但属下查到,每季上缴国库的贡丝仍与从前一致,足以说明古棱仍贪了许多贡丝隐瞒不缴。”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仅拳头大的锦盒,内里装的正是褚云国进献的贡丝。那捆蚕丝乳白中泛了些黄,色泽光亮,丝路有序,堪称桑蚕丝中的极品。

    “年中时古棱以为风头已过,放出来一些贡丝,但后来听得朝廷派王爷来查账,又将这些‘大货’收了回去。这是属下由锦帛坊偷出来他们在售的贡丝样品。”

    霍言翔由红袖手中接过锦盒,戏谑道:“这品质倒是比圣人收到的都好些。”

    众人听他这话,面色俱是一凛——这古棱还真是够胆大,竟敢连最好的批次都扣了下来,感情今上用的反而是次等品。

    红袖神情严肃,将自己在此蛰伏三年收集的情报一并说出:“古棱等人早就不满足于贪扣次等贡丝绸缎变卖的利润,尤其在为避风头,不敢大肆抛货的情况下。他们自年前起,便将最上等的贡丝扣下一些,用次一等的填进去充数,久而久之,竟是将所有的上等贡丝都扣了下来,每季运送至盛京的,全都是二等蚕丝。”

    “真是胆大包天!”乌语狠狠道,“他敢这样做,就是笃定了朝廷鞭长莫及,查不到他的头上。”

    “他自然是的。”霍言翔把玩着装有贡丝的锦盒,“你们可知这古棱为何在云州刺史的位置上坐了十八年?”

    “一般官员,即使调派州府,任期不过十年啊。”乌语疑惑道。

    “先帝曾在古棱任期将满时,许他户部通政司司徒的职位。但他拒了,称愿为云州百姓肝脑涂地。云州这些年,确实在他的领导下富裕许多,从未生过饥民闹事的情况,百姓也安居乐业。先帝感念他奉献精神,特准他破例连任。”

    “有着先帝赏赐的这份殊荣,他自然有恃无恐。”

    霍言翔将锦盒放在桌上,踱步至窗前。

    “乌听,你协助红袖暗中细查古棱私藏贡丝的仓库在何处,切记,这一次绝对不可再打草惊蛇了。”

    “属下领命。”

    他靠在窗边,看下面镜湖倒映着灯光夜景,一片波光粼粼。

    这云州的繁华景象,也不知会不会因为古棱而变天。

    谭宝莉在家蹭了几日饭,终于受不住阿耶阿娘时不时地叨念与朱氏阴阳怪气的嘲讽,收拾行囊踏上前往云州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