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颜哙呕血,府里上上下下手忙脚乱,一时间喜色全无。

    大夫们被传唤而至,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旧疾复发。

    从前外公的胸前被夷沙部追魂箭所刺,因战场上凶险难当,时间就是将士们的生命,外公顾不得胸前还有铁屑未取出就有上了战场,久而久之那铁屑就长进了肉里,再难去除,由此大悲大喜都会牵动心口处的旧伤。

    颜哙被人抬回了后院,唯恐人多打搅,秦淮等人也被赶回了自己院子里休息。

    云遮缺月,星环苍穹,秦淮那沾了血的华服已经被换下,晚风习习吹得有些冻人。

    “公主无需担心,大夫也说了,今天是老太爷太过高兴这才勾起了旧伤,修养几日应该就没有大问题了。”

    明月立在她身边,十年如一日的安抚她的情绪。

    听着明月的话,秦淮还是放心不下,刚才的情景好像还未过去,秦淮抚过自己的手臂,背后还有些发寒。

    那个场景太过熟悉了,就像十多年前,母妃病逝的时候,也是喝完药就开始不停吐血,可偏偏宫中的内侍与宫女都不知去向,母妃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外公戎马半生,为天榆鞠躬精粹,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可我母妃走得早,他又带着舅舅来了云州,我都还没怎么陪伴过外公……”

    说着秦淮有些哽咽,她觉得自己这二十年过得真是失败透顶,既不是一个好公主,也不是一个好女儿,更不是一个好外孙女……

    若是这么下去,想想后人对她的评价又会如何?说她无益于今,有败于俗?还是被史官抹去,雪泥鸿爪?

    这样下去……她哪里对得起母妃的期望呢?

    明月能理解公主此时的心情,可生老病死这东西谁又说得准呢,越是该共享天伦的好日子,越容易使人九曲回肠。

    “老太爷吉人天相,有大夫们帮忙调理,肯定会恢复如常的。”

    “但愿如此吧。”

    明月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公主,便识趣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给公主留了一点自己想通的时间。

    她陪在秦淮身边这么久,明白秦淮其实没有坏心,就算平日里目无法纪,可她还是善良直爽的人,从未害人性命,那时甚至对初来乍到的沐莞卿多次相帮。

    要不然,今日的女官又为何还会为公主多方奔走呢。

    溶溶月,淡淡风,秦淮一时觉得漫无目的,焦急又慌乱。

    她不能再被困在云州,她厌倦了宅院里的生活,她想回到浔阳去,她迫不及待的想倾诉,想要找到对的方向。

    “咯吱——”

    身后传来一声枝丫被踩碎的声音,秦淮回头,看到树影下有个英俊挺拔的人影,这人手里提着一盏点亮的兔子灯,衣袍被风吹得宽大。好像在这个静颇的院子里,唯有他,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