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过了两刻,那壮汉拎着小女孩,从客栈出来。

    本是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清水洗去满身污渍,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白嫩,穿戴亮丽的衣裳,倒是水嫩得极为可人。

    这二人一路不曾停歇,目的明确地穿街走巷,横跨两条宽街,来到人声鼎沸的财神庙外。

    心中疑惑愈盛的小文幽,静悄悄地尾随,攀上载着草料的独轮木板车立着,透过人群远远瞧去。

    为“神赐”敬献的货物,不仅仅有漂亮的小姑娘,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物品,牵羊抱鹅,挑粮夹布,皆是拿出了自认较为珍贵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得街道行走困难,好在有地方小吏呵斥着,维持乱哄哄的队形。

    “也不知,我这粟米,财神能否瞧得上!”说话的是名抱麻袋的农夫,他家中无地,一家五口受雇于地主,年年日子过得苦巴巴,虽说不至于饿死,却也捉襟见肘无余粮。

    他如今抱着的这些,还是积攒了许久,从一家老小牙缝里挤剩。也不知能不能被选中,心底实在是没底,可去年听说有人拿着五斗粟米,换来千孚铜贝,那人摇身一变也成富家,良田奴仆新房皆有,可馋得无数人红了眼。

    “怜悯众生的神啊,请赐我无上运气!”抱粮食的农夫兀自嘀咕,神态虔诚地低头祈祷。

    “俺家这大白鹅,肥肥胖胖,可劲养了一年,希望幸运能降临,得了恩赐回家修葺土屋,让俺儿子娶个媳妇回家,再生个大白胖男娃!”诸如此这般将未来美好寄托在渺茫的神赐上的声音,似潮水拍案,绵绵不绝萦绕耳畔。

    小文幽是不能理解,这种侥幸的行为。有在这耽误的时辰,不如去找份短工跑断儿,要来得实际些。

    “唉唉,你这娃娃咋爬这高嘞!”戴着草帽的车主歇脚回神,发现自家草料顶上,立着个小娃娃,正望着那热闹的庙口目露沉思。

    小文幽低头打量着穿短褐的平民,倏地露出整齐的小白牙,灿烂的笑容跟朵花儿样,晃得车主愣了愣,还别说,这娃娃笑起来怪好看得,都舍不得再晃树枝训斥。

    愣神的功夫,那女娃娃已麻溜地从车尾滑落,小长腿迈几步,人就淹没在大人堆里,这让欲要再嘀咕她几句的车主笑骂着:“还是个小滑头,贼得很!”

    混在人堆里的小文幽,被挤得东倒西歪,眼前人影如山,辨不清方向,费了一番功夫,才接近那壮汉,静悄悄等待时机。

    趁着周遭有人起了口舌之争,推攘间的混乱,一把匕首从宽大的袖口滑出,瞅准空隙,对着那壮汉的大腿就是一刺。

    “啊,谁?”短促的痛呼,壮汉怒目扫视四方,瞧着周遭的人各个都有嫌疑,又没有证据,愤恨地咒骂几声,倒是没注意那混在人群里、比他矮了许多的小娃娃。

    坐到街边的小文幽,把玩着双刃蝙蝠匕首,揪把干草擦拭星点血迹。

    寻常兵器所用之物为铜,泛着金黄色,华丽贵重,而她这这把近身作战的小兵器,采用之物为铁,色泽银白冰寒,光是瞧着就比寻常兵器要锋利几分,造型也别致有趣。

    银白的刀刃反射着阳光,晃得她微微出神。

    阿璃教她小仁兼爱周遭,也教她大仁兼济天下,可她偏偏睚眦必报,身体里长期压抑着的无形妖兽,是愈发地狰狞,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里,年复一年地叫嚣,想将所有欺负她的人,全部撕碎。

    以往是身在她人眼皮子底下,不敢为之;现在嘛,呵呵,自由真好!

    两指间转着蝙蝠型匕首,唇角挂着愉悦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