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看帝王车驾的百姓陆续散开,热闹过后,依旧要回到自己的平凡生活当中,闹市的小贩重新支起了摊位吆喝着过往的行人,千音跟在楚少阳的身后,转眼就将方才的状况忘记在脑后,笑嘻嘻摇头问楚少阳,“少阳,我们今天去秀才爷爷那里听说书吧。”

    “不过是讲了些北月王府的坊间传闻而已,你倒是十分的爱听。”楚少阳心不在焉的说,看了一眼千音,他年纪比千音大一些,却看上去懒洋洋,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秀才爷爷说北月王府的人说的如此坏心,我倒瞧着不是这般,”千音跑上前两步拉住楚少阳的手,“你看方才,那个王爷也没有为难我。”

    楚少阳站住转头看向千音,黑沉的眸子仿佛一口深井要将她吸入一般,神情难得的认真,嘴边却带着笑意,伸手拨了拨她的额发,“千音,你这么小,他为难你做什么。”

    千音不情愿的躲开他的手,小手一下一下的扶着自己的额发,想要把被楚少阳拨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她不相信楚少阳和秀才爷爷的话,也不欲争辩,心中兀自想起那个明月一般的少年。

    姑苏巷的尽头有几间破落的大宅子,里面住着一群流浪的孩子,不知道来自哪里,林千音和楚少阳就长在这里,她有记忆以来,身边就围绕着这些人,楚少阳,秀才爷爷,是她的亲人们。每日去郊外的田庄上帮忙,换取些吃食银钱,黄昏时分回来,听秀才爷爷讲书识字。

    千音小小的身子穿过田庄,她瘦瘦小小的,轻易便被稻草没过了身形,楚少阳悠闲的坐在大树下,两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稻草,他虽还小,容貌未能长开,却依旧能看出眉眼间的俊秀,鼻梁英挺,嘴唇轻薄,因着这脸,便常有一些妇人们想要收养他,他却总是不屑的将人家一顿抢白,倒是落下个顽劣的名声。狭长的凤眼微眯,楚少阳看向田庄里若隐若现的小千音,嗤的笑了一下,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粘上的碎草,大步向她走去。

    “少阳,你又在偷懒!”千音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像是个大人一样抱臂,腮帮子鼓的圆圆的瞪着楚少阳。

    楚少阳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她又气急的整理自己的头发时,便笑,“知道了,千音管家婆,你这头发是谁为你梳的?”

    平日里千音都是用一根系带将头发盘起,如同男孩子一样,她也只会这样梳,但是今日却不同,竟然用红绳在左右各扎了个圆圆的发包,看上去,倒像是过年时秀才爷爷常画的年画娃娃一般玲珑可爱。

    千音喜滋滋的说,“是田庄的李婆婆给我扎的,说是乞巧节,女子要装扮起红色。”

    楚少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嘴上却仍然是十分刁难的说,“千音你顶多就是个小女孩,哪里称得上女子。”

    千音脸上的笑忽然消失,沉了下来,挥起软绵绵的小手,不痛不痒的一拳打在了楚少阳的肚子上,转身跑回了田庄,清越的声音远远传来,“楚少阳晚上不许吃我做的饭!”

    少年乐不可支的跟在千音身后,心里却暗暗想着,若是以后他要为她买一身红衣,既然要装扮红色,必定是齐全了才好看。

    田庄的李婆婆独居在郊外的茅草屋里,成日里习惯了这些长宁城的流浪儿们日日来田庄劳作,最喜欢的便是千音,虽然穿的破破烂烂,却时时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像是个粉琢的娃娃一样,李婆婆便常常会偷塞给她一些果子点心,当成自己的孙女一样宠爱。

    临近黄昏,千音和楚少阳慢悠悠的往姑苏巷走去,晚饭的时间,这条巷子里,家家户户都飘出浓郁的饭菜香气,千音边走边闻,嘴里咕哝着,“唔,辣椒炒肉……嗯……像是卤味……”

    “我们晚上吃什么?”楚少阳嘴角噙着笑,牵着千音的小手走着。

    “今天晚上就吃清粥好了,”千音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想,“未来得及去买过菜呢。”

    “也好,明早我与你一同去买些。”

    夕阳落在两个小小的身影上,在地面拉长了影子,讨论着本不该这个年纪要讨论的事情,语气却是十分的稀松平常。

    巷子尽头的小屋门口,寻常的这个时候都是开着门,等着他们回来,秀才爷爷偶尔也会坐在门口,在夕阳的余晖下唱着曲儿晒着太阳。可今日里,那扇破落的大门却紧闭着。

    千音“咦”了一声,甩开楚少阳的手便要冲过去看看,楚少阳眉头轻皱,又伸手拉了她回来。

    “小心。”他警惕的将千音拉到身后,自己手脚放轻慢慢的走到了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