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引起了先前那个矮胖的姑娘快意的兴趣,说:“他们家呀,他家老娘们儿可仔细了,舍不得烧,那屋子跟冰房似的。三队高大着急干啥都抢先,人家苞米碴子还没伐呢,他先把米淘了。也是,你看看日子啊,找个瞎子瞎子掐算掐算,没有!他把米淘完了还没打呢,忽拉下子停电了。高大着急真着急了,就把米噌地撇炕上去了,说这得热乎着,别等电来了米再凉喽。跟盼儿女似的把电盼来了,就打面子吧。这家什稀罕宝似的打完了也发完了,等把包好的豆包蒸出来一看,哎呀妈呀通红,跟钢球似的,哈哈哈……”

    说话的那个矮胖的姑娘,左手捏着面右手握豆馅,神采飞扬的模样让人忍俊不住。

    几个小媳妇姑娘们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谁也没注意四生子进了屋坐在炕上面缸旁。四生子不知是为那个姑娘所动,还是为故事所用,竟哈哈地大笑起来。四生子的膛音浑厚饱满,所以在一片欢笑声中,人们的都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四生子见这么多人齐齐的看,他不禁忸怩起来红头涨脸。他向缸里看了一下说:

    “都抠出一半了,再抠就见底了。”

    “四,不能说见底了、没了这样的话,得说还有一大缸呢。”张淑芬笑道。

    本想遮掩自己窘迫的四生子愈加窘迫,就手足无措的抓耳朵又轻挠腮帮子。

    “四,跟我抬一个帘子。”

    赵庭禄的话让四生子得以解脱,他很快地起身再两步跨到摆满了光亮豆包的秫秸帘子旁,猫腰单手托举另一只手把扶着帘子的边沿以作稳定。赵庭禄问:

    “咱俩抬吧,你能行吗?”

    赵庭禄担心他重心不稳,再好端端地把豆包全撒到地上。他的话刚落地,四生子已虎虎地走到外屋地上。

    赵庭禄相跟着到了外面,和他一起把豆包放到梯子上。

    赵庭和四生子再到屋里后,见另一个帘子已放了上去。

    几分钟过后,赵庭禄正专心将桌子上的豆包向帘子上摆时,那个长脸的媳妇开口道:“四哥你给我唱一段大鼓呗,再不学学西头的傻常青。”

    赵庭禄将一个豆包拿过,但不急于摆放到帘子上:“说,傻长青才不傻呢。四队队长招呼他说,傻长青去把后面的场院划拉划拉。长青不搭茬,直到队扒拉他,他才问啥事?队长让我干活行,白干可不行,得给我记公分。”

    赵庭禄翻眼皮上,脑袋微扬,右手不断地画圈。

    张淑芬大声地训斥他道:“净耍狗坨子,整点人出!”

    赵庭禄一呲牙,待笑不笑地说:“不说不笑不热闹,都绷着脸,那不得把人憋死!”

    外屋响起了刷锅添柴的声音,张淑芬尖声喊道:“玉洁,这都刚吃完饭,还做啥?”

    李玉洁轻快的声音传过来:“也不做啥,就蒸锅豆包让大伙尝尝,然后熬两个菜,让我四哥和四生子喝点儿,都不是外人。”

    赵庭禄虽然不讷于言语,但在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面前,她不敢再胡说八道。他静静地听着,听到高兴时,莞尔一笑,偶尔也插句话。

    “你们知道不,冯万金和老王大狗子都判了,一个判十八年一个判十五年。”一个声音有点尖细的小媳妇儿说。

    七七八八的一阵议论后,张淑芬接话道:“王大狗子倒没啥,冯万金媳妇孩子一大帮,可怎么活?”

    这样同情的话语马上得到了附和,于是炕上的姑娘媳妇们便叹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