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财由秋天起忽然得了怪病,他总疑心吴桂兰和邻居李大马勺关系暧昧存有奸情,因此常常无缘由地咒骂。骂得实在听不下去时,吴桂兰就打发赵梅红或者赵守中来找赵庭禄去劝说压服。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起,赵有贵的子孙们已将赵庭禄视做可以与之谋划与之商讨能托以大事的人,调和劝解的重任全落到他的肩上,凡遇到了解不开的事一句“找老叔去”的话就变成最终的方案,一切由赵庭禄定夺甚至连郑秀琴也时常来赵庭禄这讨主意拿分寸。

    现在赵庭禄被赵梅红从刘大爬犁家挖出,走上去赵庭财家的路上。

    由赵庭财置下的这幢房子时到秋天他得了病,赵庭禄去大哥家里的次数曲指可数,只是这几个月才去得勤一些。

    赵庭财的有别于先前那两间小房的三间大屋显得宽敞气派。房顶上苫房草的四角都用白灰浇成的四分之一个梅花形图案压住,房檐的护板刷了蓝漆,对扇的北京窗户与众不同,最要紧的是他的前脸儿都用红砖砌成。这个一面红的房子原来是公社水利站站长大烟口袋盖的,他在公社所在地住进了干部家属房,这个费尽他心力的房子就卖了。

    从搬到这个新房起,赵庭财就就心满意足,不但是这房子品位高显富贵,还因为能拿得出一千多块钱来置这所房子的人在全屯子也寥寥无几。从这幢房向西一百米,再过道就是四队,前面的腰街上矮趴趴的小草房一户户连接着向两边延伸,前面的大街宽阔可并两排马车行走,向东二十几米那有口大井,这一切都显得方便不局促。

    赵庭禄由自家走到大哥门前时,刚巧冯万才也从那边过来。冯万才看见赵庭禄边问道:

    “老叔,上我大叔家呀?”

    赵庭禄含笑道:“嗯呐,你干啥去啊?”

    冯万才指着东边说:“我上合作社。”

    冯万才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脸和稍弯曲的腰,总让人联想起大虾,因为他在家排行居三,所以常被人换做冯三虾。有好开玩笑的人说他头天晚上由额头向下捋,第二天早上才捋到下巴颏。为什么呢?他睡着了。冯万才家境并不富裕,父母年老多病,又有一个兄弟,所以年交二十四了,还没有人为他介绍对象。他的老母动了几次荤油坛子,以期一个好兆头,但终也是无果。新近这冯万才瞎鬼迷一笑色欲罩心,竟和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叔伯嫂子好了,那婚事就更是遥遥无期无从指望。

    赵庭禄在冯万才走过去后,心里暗想:这小子长得还不赖,好好的黄花郎让小老娘们儿给祸害了。冯万金媳妇长得壮实,大脸盘子,大眼睛,一副能把男人吸干的模样。想到这时,赵庭禄如花一样地绽放笑容,这就让赵梅红颇觉奇怪,于是问道:

    “老叔,你乐啥?”

    赵庭禄不能将自己心中所思告诉自己的侄女儿,就灵光一闪道:“乐你爸,挺大岁数的,老了老了还来心细劲了。”

    这话倒也有说服力,所以赵梅红羞涩地一笑道:“老叔,你都不知道他磨人那出啥样,气人还吓人。”

    院子里的那只狗汪汪地叫了两声,赵梅红吆喝了两句后,那狗就近到赵庭禄跟前,摇着尾巴嗅了嗅又跳到一边。

    由涂刷了绿漆的门进到东屋里,赵庭禄看到大哥赵庭财正守着火盆用火撑子烤豆包。赵庭禄凑上去没话找话说:

    “没多少火了。”

    赵庭财将火撑子上的四五个豆包逐一翻了个个儿,说:“嗯哪,都剩灰了,还是早上扒的火呢?也能熟,这面儿都出黄嘎巴了。”

    赵庭禄没从这几句话上感觉出异样来,于是仔细地看他的表情。赵庭财埋头认真地烤着豆包,并未注意老弟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

    “我说,庭禄,你们家东院因为啥吵吵巴火的,打的满院是人呢?”赵庭财抬起头去看赵庭禄,“那天我下班回来,好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我听得囫囵半片的。”

    赵庭禄提起自己东邻的家事,就简略地说了一遍。赵庭财听罢自语道:

    “那娘们儿该打,还有这么对婆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