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林班因蔺妃之贬大势急去,汪忠贤见此直接壁虎断尾。门面掌柜梁维昌,砸锅卖铁也未能凑齐偷逃税赋的一半,又无法保证三年内能凑齐巨款,更不敢攀咬汪忠贤,末了只能枷锁下狱,流放苦地。春林班查封两个月后,转手他人;

    天命赌坊、群芳园、金凤楼等,因三套账四套账引发的内讧,在太子烈火烹油的攻势下,只能暂息内讧惜命要紧,各自出头牵引,贴补亏空。天命赌坊的杜九书,群芳园的霍连山霍仕杰及金凤楼等各位门面掌柜,只能跟着执纛者砸锅卖铁、东挪西借凑足一大半税银,并签字画押,应允三年内补齐所有税款;

    掉脑袋的,也就秦淮河畔教坊司顶替出来的几只替罪羊而已。

    经此大震,举国商圈,尤其帝京商圈,便都暂时性的规规矩矩经起商来,即便偷漏也只敢小偷小摸。

    但这一切,并非结束。

    就像明皇自己说的那般,这背后推手如此翻搅,就只为让他贬谪官员么?

    当然不是。明胤倾其所有,助廉衡如此翻搅,当然不只是为让明皇贬谪官员,亦或追缴那几千万两白银,这般简单。

    在明胤协助明晟、相里为甫日理万机大半年,追缴回将近三千万两真金白银时,明皇看着铺满武英殿半个大殿的一箱箱白银,那一刻带给这位九五至尊的视觉冲击,可比当时官捐结束后,流入太仓库的四百万两夸张多了。连明晟这位,一贯游离在财政之外的太子爷,都开始意识到,这个国家并不缺银,何况是九五至尊。且,他们同时产生了两大疑问:一,这些雪花银,究竟是如何地流到了他们手里?二,那更多的白银,究竟都在谁人手里?

    三千万两,白银,一个天文数字,一场天方夜谭。

    以是,廉某人想要的“银道即王道”的理念,自此被深深种进了他们心里。

    明皇离开武英殿后,侧躺御榻上闭目出神,嘴底却不由自主地嗫嚅着那句、十五年前傅砚石常挂嘴边的“银道即王道”。

    有些话,确实越嚼越苦。

    廉某人官捐之下的一石四鸟中的第三只鸟——让饱尝饥荒被步步拥逼的明皇意识到银子的珍贵性和不可替代性的目的——在草包王无心贡献的戏码下高度达到后,那最后一只——人人惊怕的、因商圈巨震而暂时性被无暇顾及的削官削爵削藩——这惊弓之下的第四只鸟,却并未刮起一丝丝涟漪。

    好像明皇压根儿没听懂,那位被贬斥的赵自培,官捐结束时恭维中夹带着辛辣讥讽的“如此巨大数字,可见我朝人才济济,一职供养着无数循吏良臣,更可见恩沐皇泽的宗卿,如恒河之沙啊,人才之盛,实乃我朝大幸”的大实话。

    但明皇越是没反应,人们便愈知道,一切不过是暴风前的宁静罢了。

    暴风积蓄欲久,来势也就欲汹。

    不急。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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