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叔:“弘文馆掌舵,虽由儒父自裁,但人选最终得经朝廷委任。想要压制杨鸿礼和其他几位师尊,令敖、青上位,得先获取朝中力量。目今二人,怕无此胜算。”

    少年看向明胤,软闷闷道:“有殿下呢,不怕。”

    狸叔一时语塞,而这轻飘飘几字,亦将一直静坐对侧的大人物给无情击倒。

    “此外,狸叔,您给敖放去封信。其人虽阴鸷狠戾,但对他这位弟弟着实宠护有加,促成此事,想必敖府乐意之至。两股力量齐顶,不怕放不倒杨鸿礼诸儒。”

    狸叔看眼明胤,点头应允。

    明胤补充:“征询文渊阁领事罗绍翁,看他可愿收青蝉为义子。”

    廉衡:“非得如此?”

    狸叔:“主子考虑周到。否则以青蝉孤儿之身,一个‘出生微贱’就足以在礼部决议时,直接被掷出局。罗绍翁年已花甲,中庸守道,最合适不过。”

    明胤再嘱:“诸事低调,不可声张。”

    狸叔点头,瞥见廉衡尚有恹恹之色,失笑问他:“怎么,你觉得他既曾为你父亲义子,就不该再拜入他门?”

    “您说他是谁义子?”廉衡失惊一问。

    “你这小鬼。”狸叔见他反应,心知自己嘴快了,忙回缓局面道,“原以为你知之装不知呢,你不号称无所不晓嘛?”

    少年惊愕回神,竟是哂笑:“是我大惊小怪,还是知之甚少?”

    狸叔见他苦滋滋抱怨句,再无反应,知他是真生气了,只好岔话安慰:“罗家世代书香,能拜入其门也算青蝉福分。逢年过节,你们有家可归、有亲可拜,他可没有。”

    少年抬眸急顶:“他有家。我家。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他言气陡冷,明胤心底一震,这都不算是瞒,小鬼已如此芥蒂,若叫他得知所瞒所有,会否直接亮刀。狸叔一时尴尬,正不知该作何开解,少年瞬又语调回软,言气卑弱,“抱歉啊狸叔,我并非生你气,只是在气自己罢了,气自己井底之蛙。”

    狸叔“咳(hai)”了声,笑他:“你这毛小子。老朽年近古稀,岁数绝非徒长,早已无气可生。”他顿了顿,实心实意道,“不论你知否此事,我理当悉数告知来的,你生气也在理,毕竟青蝉也算你半个亲人,未能使你们相认,确实是我失误。”

    少年垂头低语,对自己方才犀利深感自责:“恩甚怨生,爱多憎至。你们对我过于纵容,我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变得毫无良心。”

    狸叔摇头苦笑:“初生之犊十八跌。你呀,诸事慢慢来。”

    少年点头,忖度一刻:“我的身份,还是不告诉他了。免生枝节。”

    狸叔点头默赞。懂得放弃珍贵的东西,不失一种成长。在明胤示意下白胡子躬身退出。余二人靖默室内,相对无言。

    廉衡原打算追问明胤,他父亲同洛妃是故交,又是他开蒙恩师诸事,对自己何以隐瞒。但因青蝉之事,他突然不想穷问,迁移世事如棋,又何必一究到底。只要面前人予自己一如既往的支持即可。他一瞬不瞬盯着对坐人,直盯得其人轻咳一声闪避光芒。

    明胤拾起画几上一本手册,顾自翻阅。不同廉衡,反复钻营吃透,他在两日之内,快速浏览完三本手册,领悟了主旨精神,对廉衡要做的,也总算有了个全局认知。

    了境阁楼上共有两个房间,明胤这两日亦开始小住楼上,这令六英面面相觑。真是大人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生王忾,岂会在意旁人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