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太后染病月余,经过御医的悉心调养,尽管精神好了许多,可身体到底没有完全痊愈。

    闲暇之时,太后也会靠在软枕上同孟闻缇闲话:“你如今也不小了,怎么你母亲还不急着张罗你的婚事?”

    孟闻缇放下手中的药碗,从侍女掌中托过蜜饯碟子递给太后:“外祖母着急做什么?母亲说等我有了意中人再做打算。”

    “你就仗着她疼你吧。”太后横了她一眼,轻轻咳了几声,孟闻缇赶紧起身柔缓地拍拍太后的后背。

    待太后缓过神来,从她递来的碟子中随意拣了一颗果子含在嘴中,去去方才药汁的苦味,又接着道:“哀家像你这么大时,早已嫁给先帝,那个时候,哪里由得了我喜不喜欢?”

    孟闻缇扁扁嘴,很是不赞同:“外祖母何故这样说我,母亲与父亲,难不成就不是外祖母做的主?母亲仰仗的就不是外祖母的宠爱了么?”

    十数年前,凯旋的少年将军进宫述职偶遇了娇贵的长公主,一眼万年定情终生。

    先皇最初并不看好这桩婚事,认为厮杀沙场的少年尚且年少轻狂不知事,不会疼惜他的天之骄女,还是皇后的太后力排众议,让自己的掌上明珠风光大嫁。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传成一段佳话。

    长公主也没有看走眼,景昭侯的确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夫君。

    长公主嫁人那一年,十八岁。

    太后似乎回忆起往事,双眼逐渐空离,她叹了一口气:“莓儿,嫁娶也并非只靠年少悸动。这情啊爱啊,在二人相处时也是能够慢慢培养的。”

    “可是我想着,若是不能与喜欢的人朝夕相处,我也忍受不住。外祖母嫁给外祖父时,虽素未谋面,可您听闻他威名,他知晓您贤惠,也算互相了解。”孟闻缇歪着头,发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晃动泠泠作响:“按照外祖母的说法,感情可以培养,那为何不等我与心爱之人培养好感情,再谈婚事呢?”

    她好有道理,惹得太后忍不住笑出声:“那你和你的季小郎君,可是培养好了感情?”

    孟闻缇一惊,像是个被戳穿心事的孩童,紧张地语无伦次:“外祖母说什么呢,谁……谁要和他……他同阿练一样大,我只是把他当作弟弟……”

    太后含笑不语,只瞧着她的窘样。孟闻缇知道解释不清,索性别过头不再说话。

    “你当真把他当作弟弟,那为何总是偷偷溜出去找他?”太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宠溺:“别人不知道,你还想瞒住哀家吗?”

    孟闻缇咬住下唇,不敢应答。

    她确实好没出息,抑制不住一颗想要见到他的心,总是得空就悄悄去找孟闻练,借这个机会远远地瞧上季眠一眼,偶尔与他说上一两句话。

    可是十五岁的少年冷得像块玉石,与她总是保持着半步之距,连同她说话都是恭顺地低眉垂眼,叫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从前,她当他是个孩子,从不避讳。

    现在,他已经长成比她高出许多的真正的少年,让她不敢逾越这半步距离,而他也从来都是守着规矩,让她没有机会逾越这半步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