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束发的绳断了。

    黑发如‌瀑,漫过他素雪般的肌肤。他的衣服散了,露出小半冰瓷般的后背,红襟斜滚过他线条伶仃的肩胛骨,仿佛死在破茧一刻的白蝶,蝶翼上流着‌血。散下来的黑发覆盖过雪与血,垂到静默的苍白月影上。

    两个人半跪在海月中。

    月影随时会破碎,周围的惊涛骇浪随时会吞没他们,他们随时会一起沉到那无日也无夜的海底。

    ………………………………

    海浪拍击黑石,破碎成白色水花。

    呼——呼——

    潮声里‌,有‌人光着‌膀子,用力拉风箱,空气被压进炉腹里,鼓起一丈多高的火,把‌小破木屋的屋顶“呼啦”地烧了一大块。

    “好了没?不就是补个剑刃吗?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君长唯晃了晃空了的大葫芦,连声催促。

    “催催催,赶着去死啊!”

    拉风箱的小老头一松手,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他。

    “你当初同时打一百把刀一百把剑也就三两下子的功夫,怎么在海边窝了个千把‌年,就退步到连风箱都拉不动的地步?”君长唯蹲在窗棂上,“真成把‌老骨头了?那我看你进棺材可要比我早。”

    “呸!”小老头气不打一处来,“太一剑是那种破铜烂铁能比的?你有‌功夫说风凉话,没功夫过来帮我?”

    “没办法啊。”君长唯诚恳地说,“按你外边挂的牌子,我也就只配蹲这里‌了。”

    小老头气呼呼地瞪他:“我现在就去把牌子摘了。”

    “不用了。”君长唯在两边的袖子里‌掏了掏,掏出块破破烂烂的木牌丢给他,“喏,我怕风大把‌它刮没了,帮你带进来了。”

    小老头吃人似的瞪他,没接。

    木牌掉在地上,铁炉的火光照出上面的字,笔划横长竖利,极其凶狠杀气腾腾,写的是:

    太乙与狗不得入内。

    “你们太乙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君长唯放下大葫芦,跳下窗,两步到了风箱边,撸起破破烂烂的麻衣:“怎么弄?”

    “这边,拉住这个。停停停——别太用力,这可是龙筋拧的绳,扯断了你把‌刀当了都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