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达禅师走火入魔,神智迷失,这是早已知晓的事情,但相正说他良知泯灭,彻底入魔,言中之意又是不同。

    秦先羽隐约有些担忧。

    相正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末了,又念许多声罪过。

    这年轻和尚一身月白僧袍,清雅脱俗,只是身上染血,满面慈悲,自责之色流露于外。

    “适才师叔被小僧所伤,往南逃遁。”

    相正涩然道:“师叔早年曾镇压邪术之人,知晓以活人祭法的手段。他如今佛性尽灭,良知全无,最后一点善念也被焚毁,竟大开杀戒,居然……居然对凡人下手。”

    秦先羽亦是变色。

    “短短小半个时辰,师叔途经三镇,以佛陀怒焰焚烧,或死或伤,人数众多。幸得蒲元子道长出手,惊走了他,使他往无人荒野处而去,才未有造成更大灾害。只是……”

    不知是否因为伤势的缘故,相正言语稍微有些沙哑,说道:“如今造成的灾害,已足够惊人了。”

    秦先羽心情亦是沉重,低声道:“确实足够惊人了。”

    “佛法现于人前,且使得凡人死伤众多。死者受火焰焚烧,尸骨难存,伤者受火毒入体,亦难驱逐。”相正说道:“如今三镇居民百姓俱都恐慌,死的死,伤的伤,就算不曾受到火焰所伤的人,也都人人自危。如今佛法现于人前,三镇百姓之中,有人惊惧太甚,或杀人,或劫掠,又呈乱象。”

    秦先羽默然道:“钦天监来了?”

    相正叹息说道:“钦天监已至。正着手救人,也在压制佛法道术之事,以免外传。引起其余各地惊惧恐慌。蒲元子道长也已派出门下弟子及道童,着手救人。至于灵空寺,也正派出许多人来,只是灵空寺离得太远,恐怕要过一段时候才能到来。”

    说罢,相正朝秦先羽躬身道:“请真君往南边一行,救治伤者,压制此事传播,以此弥补小僧过错。算是替小僧赎罪。并且,此亦为功德无量之事,望真君切莫推辞。”

    秦先羽眼瞳微缩,问道:“你要去对付枯达?”

    相正托起青灯,灯火转动,把他一张白皙脸庞映照得青芒闪烁,说道:“师叔如今连最后一丝良知都已泯灭,幸得蒲元子道长将他惊走,如今往荒野之地而去,小僧意欲追赶。在他离开荒野之地,再度犯下大错之前,将之阻拦。适才吞服药物疗伤至今。已经耽搁不少时候,若是晚了,恐怕被他逃去,再度害人,到时又是追悔莫及。”

    说罢,他眼中神色有些低沉,怅然道:“小僧此去,恐不再容情,必犯杀戒。想来此事佛祖亦不怪罪。若真君见了本门之人,可尽数相告。就说小僧前去清理门户,请诸位同门代小僧救治伤者。为小僧略作赎罪。”

    秦先羽拔出清离剑来,说道:“我随你去?”

    相正双手合十,说道:“此事怎可连累真君?只盼真君前去三镇,救治伤者,祛除火毒,为小僧赎罪,便是感激不尽。否则小僧心中悔恨,此生恐不得安稳。待清理门户归来之后,必要向三镇百姓请罪,从此回返佛山,禁闭百年,不再出山。”

    言语落下,他不待秦先羽说话,托着青灯,已然化作一道光芒,投向天际。

    相正虽未达到飞空翱翔的地步,但凭借那青灯,便有了这些本领。

    秦先羽看他模样,心知这位天生禅心的年轻和尚,已经有些动荡,今后修行必是阻碍重重。默然良久,秦先羽低语道:“何必?罪过不在于你,只在那枯达禅师,再者说,禁闭百年,不再出山,便是赎罪了么?还不如行走天下,积德行善。”

    “你这和尚,恐怕也被自责之意遮蔽了心志,一时难以冷静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