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黑色的全钢火车头喷吐着滚滚白烟,拖曳着钢铁长龙迅捷无比地游走于平原之上。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专列车厢里,郑宇喝了口茶,摇头晃脑地唱了句《挑滑车》,“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说着,还做了个挥手向前的动作,表情分外严肃。明月兰抿着嘴看着这人,脸上也有点忍俊不禁。离北京城越近,这人也就明显的越来越没正形。怎么看怎么像个初次远行,因即将归家见到亲人而喜不自胜的年轻人。

    可明月兰知道这只是表象。

    作为这两个月来和郑宇单独相处最多的人,借助女人和特工双重身份带来的观察力,明月兰敏锐地察觉到郑宇绝非表面上这般的轻松写意,而只是在努力掩饰内心的情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近乡情怯,只因那里有个人。

    郑宇知道自己很紧张。

    如果说巡游欧美是对这个太子成年的考试,那笔试结束接下来的就是面试。笔试其实本质上不过是一系列的摘桃子,当然这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眼光和手法都是要看的。总体来说他做的还算不错,把桃子摘出了艺术,通过一系列的安排向皇帝传递了很多信息。

    但面试……

    脑海中残存的一些记忆碎片中,皇帝的形象无论是模糊还是清晰,都让郑宇感受到了一种孺慕与恐惧交融的复杂情绪。虽然郑宇曾经把心怀叵测的德皇生生忽悠成了邻家大叔,又用一串组合拳把日本太子收为马仔,在俄国也曾经与尼古拉大帝尔虞我诈暗战数场,但坦率地来说,这几位都是近代历史上颇为著名的逊人。威廉二世是出了名的容易冲动,日本太子则干脆就是脑残,至于尼古拉二世则一直被威廉二世玩弄于掌上,最后被一场起义吓得直接退位,一家子共赴黄泉。这么三位老兄,能和统一华夏,把历史生生扭到另一条岔路上的开国皇帝相比?

    经过这三个多月不遗余力的演出,郑宇自认已经建立了面对皇帝的自信。可当他真正接近北京,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开国大帝之时,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惧已经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理解了历史上那些命运可悲的太子们。汉武帝的刘据,唐太宗的李承乾,康熙的胤礽,哪个最后不是被雄才大略的父亲逼成了半疯?这不仅仅是由于大帝的野望,也不仅仅是出于臣子的挑唆,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皇帝的冷酷无情让这些太子爷们无时无刻不处于恐惧的重压之下,久而久之无不是神经衰弱,很容易走向极端。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这句诗,用来形容那个人恐怕是再精当不过了。

    早晨的阳光斜射入车,桌椅的影子拖得老长,风吹过,长长的人影似乎也在轻轻摇曳。郑宇看了看表,轻叹一声停止了表演。他看着窗外的远山,心中也难得地宁静下来。众人聚集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太子,脸上渐渐流露出了一丝紧张,一丝兴奋,一丝期待。

    “还有五分钟进入北京车站,车站已经由禁卫军清场,迎接您的队伍已经就位。”

    “准备好。”郑宇微微一笑,“我们是凯旋之师,拿出点气势。今天注定要载入史册。重复一遍,我们的精神。”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一定能做到。”

    郑宇点了点头,微眯双眼,负手肃立,清晨的日光斜照脸上,隐有金色的光晕。

    “看看窗外的太阳,”郑宇轻声说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众人凝神看去,半晌都是摸不着头脑。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正是冉冉升起。”郑宇转回头,环视着在场众人,露出一个自信而阳光的笑容,“虽然还比不上正午的烈日当空,却贵在朝气蓬勃。相信我,这个世界,现在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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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列缓缓进站,刚刚还喷云吐雾风驰电掣的钢铁巨兽,此刻已经喘着粗气缓缓停驻在了站台。表情严肃的禁卫军两两一组,下车展开了最内层的警戒线,与站台上的禁卫军部队很有默契地完成了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