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逢天阴,漠北王一行人风尘仆仆,逼近许郡时申时刚过,天色却已蒙上了一层暗沉。

    远远便见城门大开,两列森严的轻甲卫士分立两旁,十几位藩地官员礼冠齐整,垂手恭候。

    走的近了,两列兵士刷的一下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候了多时的王太傅急忙上前一步,领众人齐齐拜倒:“恭迎我王归来。”

    肖岩勒了缰绳,在马上一拱手,道:“诸位无需多礼,我不在的这些时日有劳了。”

    众藩臣又是一阵谦辞,肖岩颔首,不再多言,直接入了城。

    许郡城墙高耸,街道开阔,两旁民居规划整齐,虽不比梁京富华奢靡,却别有北地富庶之象,看的苏遇心中暗暗叹服。

    一路通畅,不多时便抵达了占地辽阔的潘王府。

    府上知道肖岩要归,早已上下打点一通,府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候了一堆仆妇小厮。

    这新妇见姑婆,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苏遇来的仓促,当下整了下衣衫,见裙裳还算端正,略舒了口气,又翻出舅母给备的镶东珠碧玉簪,替换了今早随手插上的银簪子。捡了几样珠翠,以备给小辈回礼之用。

    马车外,肖岩已利落下了马,几个小厮上来接了马具。

    他大步流星的往内走,将要跨朱漆门槛,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了头,朝华盖马车瞟来。

    他没有等人的脾性,此刻见那马车里的人仍没有动静,不由微皱了眉头。

    有心思活络的仆妇立时会意,忙打起车帘,将车内的人扶了下来。

    细柳腰肢袅的身影甫一下车,众奴仆俱都心下吃惊,主上从未带过女子归家,更从未对女子有如此耐性,一时有些拿不准此女身份。又哪里敢多嘴,只引着两人去了松寿堂。

    松寿堂内坐满了亲眷,连早已分府单过的二房也来了,男女老幼聚了个齐整。

    肖岩一去便是数月,年节都未曾归家,此时归来,倒成了府中顶顶重要的大事。

    他一跨进来,便迎来一道道关切的目光,长辈问些“路上可顺遂”“年节在哪里过的”之类场面话。

    他一一答了,面上虽恭敬,却一句多余话头也没有,立在厅中央,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众人便不好再深问,场面一时有些冷下来,正想寻些别的话头来讨几句好,忽见一个女子扶着仆妇的手,缓步走了进来。

    她压着脚步,恣仪端雅,含了和煦的笑,皎若太阳升朝霞,一进门便令厅内随之一亮。

    众人齐齐望过去,都有些回不过味来,一时间厅内落针可闻。

    肖岩轻咳了一声,有些别扭道:“苏氏女阿遇,朝廷册封的漠北王妃,吾之新妇,去岁年底娶于启临。”

    苏遇抬眼见上首的老夫人,黛蓝暗绣寿字纹滚边对襟,赤金宝石璎珞,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一幅富贵相。便知定是府上的蒋老太君了,交叠了双手,俯身拜下去,恭敬道:“新妇苏氏,拜见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