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酝酿

    从婚礼现场回到宫中后,我的心情一直都是很畅快,婚礼现场飞腾的一千零六只气球,象征着当天喜结连理的五百余对新婚夫妇,燃放的礼炮和记者们的镁光灯为这欢庆的场面点缀了光影的色彩,自开打大战以来,我的心情还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的,不仅仅是沾染了婚礼的喜气,也有我终于定下储嗣的缘故,溥夏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只是政治家这个词在中国的概念上往往会有不太好的意味,溥夏能从自己的形象上抹去这一点对他来说亦未必不是件好事,而他的太子妃宋美龄却有着丰富的政治细胞,这对于将来的君主立宪缓慢过渡来说,他们两个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结合。

    养心殿的书案上放着一叠文书,最上面的自然是我这几天翻了无数次的梁启超拟定的中华十四年分省选举章程,只要我这一份第十二次定稿满意并加盖玉玺的话,这份章程的名称前面,就可以加上钦定二字颁行全国了。这份计划是整合了赵秉钧配合内阁弼德院最新呈进的全国新设行省行政区划章程在内的,也就是说,这个版本的分省选举的计划,行省数目是过往任何时代都不能比拟的。

    除了原先既有的内地东北三省,蒙古七省(阿尔泰,科布多,唐努乌梁海,乌里雅苏台,乌兰察布,喀喇沁,科尔沁),新疆,青海,甘肃,热河,察哈尔,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江苏,安徽,河南,湖北,湖南,四川,贵州,云南,西藏,广西,广东,江西,福建,浙江,台湾,海南,吕宋三省(吕宋,吕中,琼崖),新湘,新蜀,新鄂三省(库页,新鄂,岭北)之外,又增添了已经控制在手的新加坡行省,缅甸行省,西疆五省(车师,楼兰,渠犁,墨山,鄯善)和尚未控制在手但已经被提前谋划在编的锡兰,南天竺两省,总计数目达到了五十二省,而现有的五十省,除了新加坡和缅甸之外,其他四十八省明年一体都要进入施行选举阶段,当然,中原地区的力度大些,新增入版图的地方就要小些。

    拟定中的选举进程将持续明年一年,从乡镇一级现有的选举制度中吸取部分经验,上溯到县州级,再到府省两级,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下克上了。新选举出来的选举人将在次年在北京正式开始他们新的政治生涯,而目前的选举体系仅仅限于国家级的国会选举,尚还没有放开到地方行政官员体系的选举,在地方官员这一层面上,目前暂时还没有改变现有的中央任命体制,因为历史告诉我们,中国强盛的历史阶段,都是中央权力远远超过地方权力时所取得的,而地方权力不将中央权力放在眼里时,往往就是这个古老帝国最虚弱的时候。就像唐末藩镇领袖基本全部是由军队“民主”决定,而中央政府任命的人选往往为这种“民意”所拒之门外,这也是唐末蔓延整个帝国的悲剧的因素之一。所以,在预备离线诏书内,我只字未提地方领导人的产生办法,当然是延续旧制,只是这次还要特别申明一下,各地地方官员一如旧制,由皇帝和吏部联合定夺,以避免中国地方情结重这样的国情对帝国的未来产生不利的影响。当然,虽说是由皇帝和吏部联合定夺,但实际上起作用的仍然是吏部,因为吏部的官员只需听命于内阁总理大臣就够了。

    在中华十四年,将试行由国会选举出内阁总理大臣,为了区别于过去的内阁总理大臣职务,这个官职名称上也做了改动,首任由国会选举而出,再由皇帝任命的国家行政体系的领袖,将被称之为元相,就像这时代的正月初一被称之为元旦一样,元便是这个国家概念上所谓第一的意思,而梁启超在计划书中也特别注明,此亦有向北魏孝文帝致敬之意,魏孝文帝例行民族融化,我在行新政之处,也常常说要效魏孝文帝故事,这个致敬既是对他,也是对我。而相字也是表明这个国家乃是有皇帝的,皇帝是这个国家的精神领袖。元相只不过是皇家委任管理国家的官员而已。

    这个新造的词颇让我感到满意,也正是这个新创造让我对他这第十二份改稿一直都没有批驳的意思,这几天正在犹豫着是不是就照准了颁行天下。突然想起今天刚定了储嗣,是不是该征求一下未来皇帝的意思?于是另行拟了一份手谕,并同这个计划一并交给溥夏去看看,也算是对他的一个提醒,他将来要做的这个皇帝,与现在我这个皇帝,已经不是同日而语了。

    “朕尝闻高僧有言,朕之大限近矣,朕虽自问平生不信鬼神,然亦常自以此自省矣。朕以冲龄入继大统,凡此四十余载,朕之愿足矣。朕虽不信佛家大限之语,然朕亦自知,所谓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之语诚不足信,是以朕因斯言而生预备立宪之念,正所谓君之权承之于天,天者民也,因是故,朕决定于中华二一年还政于民。此正朕颁行之预备立宪诏谕之意也。朕知吾儿自是不信朕会于彼年大行,然亦寻常事矣。朕自觉精神体躬康健,所谓大限者,朕思之莫非君主集权之大限矣?吾儿学历西域,想来亦应体念朕意,所附者梁启超所部暂拟之地方选举制度也,汝于西域久矣,可并参详一二。”在这简短的手谕书写过程之中,也颇算是感慨万千,即便是溥夏这样的西方教育背景下成长的人,是否当真也能在九五至尊的权柄诱惑下,改变了平日的一些思想呢?写完了信,略略浏览了一下前文,心中稍安了下来。

    派人送了出去之后,再去处理赵秉钧随折再次提起的请调的事宜来,他的意思是想到总参谋部去谋个差事,说的虽是婉转,但以他的军功资历,普通的差事怎么可能让他去做,于是把这个折子转发给了徐世昌处理后,便打了个哈欠,回后宫去了。一路之上想了很多,自从宣布预备立宪以来,已经有很多变化在这个古老的帝国的心脏出现了,工党在瞿鸿机赐金还乡之后已经完成了他们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并选举了新的领袖也就是江绍铨,江某人表现出了一个政治狂人的特性,他已经知道以种种鼓舞人心的口号去吸引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党,有消息说在天津召开的工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江绍铨提出了“恋爱自由,男女平等,遗产归公”,“各尽所能,各取所需”,“非私产,非家族,非宗教,非军国,非祖国主义”“个人自治,世界大同”等完全颠覆旧的儒家社会社会观的新奇而叛逆的观点,来争取工党内以中下层工人阶级为主的年轻人的支持。

    而新儒党如今的领袖已经更换成了康有为,这是继孔令贻之后的第三任了,康也算是当世大儒,因为他还掌握宣传教化系统的关系,严格算起来如今他就是执政党党魁,所以他也利用宣传系统的优势,广泛对新儒党的政策,和全国颇有基础的儒家价值观进行了大幅度的宣传,相反的却是工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新闻,除了工党自己发行的铁锤报上进行了大幅报道之外,其余任何报纸都只字未提。而且铁锤报还被所在的天津道教化局进行了警告和部分查抄,理由是未服从宣传部统一安排在当日要就皇上一直尊崇的儒道进行全面报道的命令。

    这也引发了江绍铨和工党高层的恼火,新儒党在目前的党际竞争中也太过霸道了,他们本身是执政党,也要参加接下来的党际竞选,但他们同时又握有对于竞选至关重要的宣传工具,事实上他们自从立志要在未来的党际竞选中赢得胜利以来,也对西方的竞选机制有过研究,当然深知握有宣传工具在手对于竞选的胜利是多么的重要,所以,目前国家这种宣传机器国家化实际上也就是执政党把持的现状他们也是恼火至极。在征询了几个党内重要干部的意见之后,他们开始绸缪在天津工党中央党部所在地,以及北京,上海,武昌,西安等大城市策动一场示威游行。

    对于全国分支党部超过九百,党员人数超过八十万的中华工党来说,搞一两场大规模的游行几乎不成任何问题。事实上要不是为了避免激怒现在仍握有一切大权在手,享受着全国国民包括绝大部分工党会员的尊崇和敬爱的皇帝陛下,他们甚至有图谋发动一场全国规模的大罢工。

    与他们有着同样不满的,还有以铁良为党魁的宗社党,这是一个以满洲人为主体的党派,他们的政治目的就是以党际竞选的方式,来实现他们效忠皇家的志愿,他们也对新儒党高层的这一行径表达了不满,坐在行轿上,我的脑海中不由出现这几个党派近期内向我呈报上来的竞选纲领和人选方面的文件。目前全国虽然党派林立,但真正有问鼎元相资格的,不过只是新儒党,工党两家而已,宗社党虽然名曰第三大党,但统共也就全国十几万党员,其实是成不了气候的。第三比第二固然差了不少,但第二与第一的新儒党相比,相差就算得上千里之遥了。

    其实目前的竞选态势,竞争主要是维持在新儒党和工党之间的竞争,以及新儒党内竞争的两方——崇奉扩张概念,代表工业发展以后产生的大批资产阶级阶层,和一些大地主阶层的海外派,以康有为,张謇为首,和另一派代表农业利益和中小地主阶层的本土派,主张首先全面发展国内,提高民生水平等以传统中原本土为发展主体。以王闿运,辜鸿铭两老,加上章太炎,严复两个年轻一代,形成了党内颇有实力的一个反对阶层。

    在我长期的乾纲独断的统治下,这些内部矛盾常常以政治派系攻讦的形式出现,而现在形成了一个形式上公平的党际竞争的态势,也算是为政治界的观念争锋提供了一个舞台。让我欣慰的是在王士珍和冯国璋这两位元帅的管制下,也许是战争还没有结束的缘故,军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积极参与政治的迹象,虽然从理念上来说,军方对新儒党内的本土派理当是不感冒才对,但是对于王闿运和辜鸿铭这两位当世大儒,军方基本上还从没有表现出有任何的不喜欢。

    按照我的计划,在一战结束之后,会适当的观察一下退伍军人组党的问题,以及军队效忠对象的问题,眼前的体制还尚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我在世的话还好,一旦我大行后,军方要是有个强力人员掌握了行政大权之后,帝国很容易走向一个危险的方向。眼下嘛,就且让这种制度首先运行着看看吧。

    几天后载沣正式从利雅得发回了电报,沙特国王正式做好了决定,中国与其签署了一个秘密协定,同意在军事,政治,经济上给予他实际的支持,以帮助他实现统一阿拉伯的目的,作为回报,阿拉伯王国将同意中国租借其境内任意领土作为军事基地,并同意了载沣提出的日后有可能增加工业企业租借土地的请求。

    阿拉伯王国的军队将接受中国军官首先是小规模的军队近代化改造的训练指导,军队中将有三分之一的团级一下部队配备中国顾问,他们将以进攻阿卜杜勒部族的战争作为检验改造成果的试金石,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还有两河流域以及现在还控制在土耳其人手中的大片土地要使用武力来夺回。

    载沣在电报中也隐约透露了他对于今后沙特势大难治的担忧,他认为沙特国王身体健康,显然不是五年十年内就会死去的样子,尽管现在看起来他的几个继承人都不是什么人才的样子,但是沙特国王本人却是一个罕见的枭雄,这种人是很难长期臣服于一个国家之下的,历史上他也跟过土耳其,跟过英国,如今到了我们,我们应当首先做好他可能反叛的准备,对他有所防范。

    而白崇禧也呈进了有关军事基地选址方面的建议,靠近红海海岸不远的泰马,泰布克,盖利拜三个紧邻的小城形成的一个三角形区域被他作为了首选,北方可以直接威胁约旦地区,而建设好空军机场后,随时就可以打击西奈半岛甚至埃及。沙特国王在人力和物力上做出支援的话,三个月左右就可以将基地建设出一个雏形来。再用上半年的时间去进驻,训练和防御体系的构建,到1914年6月前后,中东地区的军事存在就可以完成。作为补充,长远来看帝国应当拿下科威特港,作为陆上军事存在的海上补充,以维持一个海陆一体的控制体系,配合上本地的数个机场的建设,中东的军事体系建设就形成完备了。

    在兵力方面,总参谋部的建议是维持一支五到七万人的陆军部队,和四到八个中队的空军是远期比较合理的兵力配备,而如果能够拿下科威特的话,事实上从军事角度来说,这不成问题,英国海军事实上已经放弃了在亚洲的存在,科威特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实际上是一个无主港,德国海军如果愿意的话,他们早就可以进驻了。总参谋部建议帝国应当与德国形成一个港口共管共享的机制,维持一个四战列舰左右的西亚舰队的规模,就足以控制阿拉伯海了。

    这个当然是我同意的,空军已经决定派遣两个中队的空军前往中东,德国方面也派遣了两个中队,由欧洲战场上以将自己战机刷成红色而著称并因之得名,已经击落敌机二十余架的威名赫赫的红男爵阁下曼弗雷德上尉,他所在的第11中队和第16中队被派往中东,执行与英国人争夺制空权的新的战斗任务。